看台上的观众们穿个半袖大短裤都会流汗呢, 更别提运动员们,还穿着连身服、头盔加上护目镜。
捂得那叫一个密不透风。
“今天这个天气,太难受了!”马尔赛在凌放之前跳完, 到休息区迫不及待脱连身服,擦着汗跟他吐槽。
他们是冬季项目运动员啊,何苦啊这是。
这么一想, 真的好羡慕挪威那个不参加夏天比赛的光头克努特!
马尔赛说的没错。
凌放这次登顶时, 也是从有空调制冷的箱式电梯上去的呢, 但出去只走了几步路,就感觉到额头在微微出汗。
他白皙的手指微动, 忍不住摘了手套,攥拳抬手擦擦汗,然后才又戴上手套。
……又克制地吐出一口气, 在护目镜后面闭了闭眼, 带上了头盔。
凌放其实有点怕热, 尤其是联想到PTSD可能和夏日有关,他本人和教练组还隐隐担心来着。
体感气温越来越高。方唐在教练席站在叶飞流的身后, 拿着手机看了一眼本地实时气温——海拔一千多米,今天下午最高气温,居然能直逼40摄氏度,主要是湿度还很大。
“太坑了在这儿办夏季赛,还选下午比赛啊……”方唐忍不住低声吐槽。
叶飞流也皱着眉, 仔细看风场图。
温度和风, 相辅相成。
拉斯诺夫这座跳台在山地区域, 原本挺正常, 而且边上就是山谷。
空气受热不均匀, 按常理, 日头把这边山坡晒透,热空气沿着山坡上升,山谷风上来就刚好是有些偏的逆风,其实对于跳台挺不错。
但这都是理论,今天整体温度都高,湿气也大,风都是滞涩的。
作为国家队现役对风场最敏锐的教练,叶飞流目前除了是凌放的主管教练,还是男队所有队员的实赛教练,换句话说,这场比赛他不止负责给凌放出发旗语。马尔赛跳的时候也是他来呢。
但哪怕是他,也只能靠三成经验和七成直觉,从几乎停滞状态的风场图中苦苦搜寻。
努力挑一个相对合适的时机。
凌放反正不用管风,他只管自己。
他正从跳台上向下看去,着陆坡的草地上,空气似乎都因为热而蒸腾着扭曲。
能清晰感觉到,汗珠儿在头盔里滚落到脖子里,然后要掉不掉地卡在颈窝。他的贴身背心已经吸了一层汗,吸汗速度没那么快了,这个滋味,格外难受。
拉斯诺夫这边的山区还拍过著名电影《冷山》,但今天这其实这是火焰山吧……凌放收到信号松手的瞬间,都在心里头吐槽呢。
90公里时速下,风迎面而来却毫无凉意,堪比三伏天在高速上开车,开着窗户也没用。
迎面就是严酷炫目的烈阳,凌放顶着热风和日头,冲到了助滑道的边缘。
他一跃而起。
——起跳有利,但空中前倾没有到达理想位置,碍于顺风,开始俯冲的时机又偏早了些。
飞行距离有些近。
这一跳后,凌放资格赛名次只在第12名,稳进决赛。
这对于他可不算很好的成绩。
“是不是因为天气烦闷分神啊?”方唐在休息区短暂碰面时安慰他。
叶飞流在边上...
接话,“你不要给他找客观理由,我看助滑到起跳有调整,速度也没上去,今天是不是差点偏航了啊,动态平衡没了?”他斜睨一眼徒弟。
“回去后接着每天跳十组梅花桩!这段时间老搞那些提前俯冲角度什么的,可别把自己本来的长项给荒废了!”
“唔,”凌放认真点头。
其实叶飞流和他都清楚,PTSD还是有些隐患,比如右边膝盖发力时机和力度的提升,确实有些跟不上左边——这也是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肌肉神经记忆和敏锐度相对不那么好提高。
更何况,和国际一线跳雪运动员比起来,他还少了大跳台的熟练经验和切身体会。
他只能继续在日复一日的训练中提升和超越自己,试图补上这块损失。
俩人目前都不怎么提PTSD和K120大跳台这个事儿了——师徒二人都是现实主义者,既然现在就是不让跳,那老提它也没用。
目前PTSD主要靠情绪治疗,换言之自我调整占主要。
只要没有发展到抑郁或躁郁症状,都是谨慎用药,尤其凌放还是一线运动员。
目前,国际主流药物一种是选择性血清素再吸收抑制剂、另一种是正肾上腺素再吸收抑制剂,都必须少量长期使用,作为运动员是限制使用的。
而且主要在于帮助重度影响日常生活的PTSD患者恢复正常生理映射。
像凌放目前的情况,心理专家组都不建议用药。
他训练和比赛,不能脱离跳台环境。能够仅仅通过避免接触120米大跳台,就基本抑制住最严重的幻觉疼痛、记忆复现症状,他就已经是挺走运了。
这对师徒,从凌放确诊PTSD后,就只认真讨论过一次未来规划,大概也就是讨论到平昌结束再看情况。
再后面他们就该怎样怎样了——倒是都挺心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