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魁船驶到尽头停下,侍女扶着一位华服美人从帘幕后出来,两岸嚎呼一片,气氛瞬间达到了顶点。
美人一身金缕衣,追月髻上灿金步摇随着她低头的动作微微摇晃,她稍一抬头,五官明艳大方,额间一点梅花妆,倾国倾城。
花魁一下来,冲渡口众人盈盈一笑。
百姓一时呆了,渡口男子精神大振,齐齐往岸边快步行去,若不是要注意仪态涵养,大约是连跑带奔的,他们围在花魁身前孔雀开屏,你一句我一句地抢着。
一时之间,偌大的码头只剩下了两个坐着小板凳的人,一黑一白,分坐两头,尤其扎眼。
花魁稍有些疑惑,往二人看去,他的目光直接略过那个不起眼的白衣男子,落到了他对面的黑衣男子身上,冷不丁愣住了,脸一点点红了起来。
薛景闲心道了声罪过,摆了副纨绔样,千呼万唤始出来地站起,懒洋洋地往岸边去。
花魁已经红着脸在那儿等着做好准备了,薛景闲走到半道,却忽然回头,眼藏纳闷地看向那个居然还坐着的白衣少年郎。
江熙沉又皱了下眉。
看什么看?他什么毛病,怎么好像对他板凳的兴趣比对个花魁还大?
花魁:“……”
薛景闲回神,笑道:“在下薛景闲,字逸安,百闻不如一见,花魁娘子果真貌若天仙。”
花魁愣了下,这话毫无新意,她早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可对上眼前人的面庞,却罕见地心花怒放起来。
眼前人桃花眼醉人,笑起来成年男子魅力间,还有一两丝纯粹热烈、义无反顾的少年意气,挺拔俊美,公子世无双。
她甚至第一时间都没有注意到岸上的死寂。
“他是薛景闲?!”
“他是薛景闲!!!”
“天啊,他是薛景闲!!”
“薛景闲长这样?!”
“那我瞧着江公子好像也不亏啊!哈哈哈。”
“你清醒点,这是哪儿?!他在干嘛?”
……
花魁娘子美若天仙。
江熙沉唇角挑了一下。
老板娘直看江熙沉,随时准备去制止那眉来眼去的二人。
江熙沉却只是淡定地悄悄朝她比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老板娘非但没被安抚,反而越发焦躁了。
花魁慢一拍听清那个名字,面上绯红都被浇下去些:“公子不是有婚约在身?”
薛景闲叹了声,眼中浮现幽幽愁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容我选择一二?找花魁娘子是为消愁。”
花魁眉目横波流转:“奴家不解,公子之妻,京城第一美人,奴家蒲柳之姿,公子怎会舍了珠玉,看上奴家?”
薛景闲怒道:“你说他是珠玉,人人都说他是珠玉,我偏不这么认为!”
他笑了,稍稍凑近花魁动人的面庞,凑到花魁娘子耳畔道:“逸安觉得花魁娘子才是珠玉。”
岸上哗然一片,他们离得远,没听清他最后一句,但是瞧见了花魁越发羞赧的脸色,联系之前,猜也能猜到一二。
一时岸上一阵嚎呼起哄声。
这小子虽是大胆,却也知晓什么话能张扬地说,什么话只能点到即止。
花魁娘子是珠玉,那大名鼎鼎的江公子……
身后江熙沉似笑非笑。
花魁稍稍后退一二,道:“小女子不敢得罪户部尚书家。”
薛景闲道:“你放心,总也累不着你,男子汉大丈夫,这点担当都没有么,我既来了,就是压根没把他家放在眼里!他堂堂户部尚书家,还会为这点事跟你个小女子过不去?说出去怕不是惹人耻笑。”
江熙沉啧了一声,他怎么瞧他这宝贝薛公子还有些优点,至少敢作敢当,天真得可爱
。
花魁这才稍稍放下心,她也不是真的怕,她有不少入幕之宾都是朝中贵人,区区一个要嫁人的江公子,她哪里放在心上?
她原本有些收敛的眼眸悄然抬起,脉脉含情地勾了下薛公子,掩唇轻笑道:“公子不怕被江公子知道了,这婚……”
薛景闲不以为意道:“本也没什么好成的,我要是成了婚,他家那样子,我还能来找娘子吗?”
岸上愣了好半天,起哄声骤大。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薛景闲居然连旁人做梦都梦不到的婚事都不想要,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他蠢,还是说他真性情。
薛景闲一笑:“娘子问清楚了,本公子可上得了你的船?”
两岸愣了愣,哈哈大笑,花魁的脸绯红一片。
这是画舫楼独有的暗语。
船,床,上船,上床。
倒也不是真上床,图个烟花之地的下流罢了。
花魁低敛眉目,交握在身前的手摩挲了两下,大约是起了心思,花魁向来大胆,只挑中意的郎君。
气氛一时火热,唯独老板娘瞥了眼仍淡定坐着的白衣公子,给花魁使眼色的眼睛抽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