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府上。
赵云忱一踏进萧承尧殿门, 就见几个伺候的满手鲜血、披头散发地跑出来。
他们抬头一见赵云忱,立马把手往后藏了藏,赵云忱还是看到了, 血肉模糊的一片, 应该是按在了碎瓷器上, 划得一道道的, 因为手藏在了背后, 身后的地面上很快落了几滴黏稠的血。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清洗上药?”赵云忱道。
面有泪痕的几人这才连连点头,哽咽着朝赵云忱道谢, 忍着疼跑下去了。
赵云忱眼底微冷, 转头见屋里萧承尧的心腹出来,登时换了一副焦心的面容,和他一道快步进去。
心腹通报了一声, 屏风后萧承尧嗤笑一声, 声音沙哑:“现在也只有你会来看我了吧。”
赵云忱半弓着身, 温声道:“王爷切莫妄自菲薄。”
萧承尧讥笑:“我算是认清了人心凉薄, 假的!全都是假的!!没一个好人!!该死,都该死!!”
心腹心下稍寒, 这些日子都是他在陪伴,他就不是好人么?他只默不作声。
又是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
赵云忱扬声道:“王爷保重身体!”
“滚!”
“啊……”似乎是伺候的被砸到的声音。
心腹缩了缩头, 仿佛痛在自己身上,赵云忱扫了眼,他的手背上也有一条深可见骨的划痕。
“一个个都该死, 本王之前对他们不好么?!现在呢!好啊!皇兄现在肯定高兴坏了吧?!”
赵云忱道:“王爷……”
“云忱你来得正好, ”萧承尧深吸一口气, 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声音急急惶惶, “本王现在只有你了,只有你对本王是忠心的,就连父皇,呵呵父皇大概现在想的是这儿子不中用了吧…… ”
心腹急道:“王爷,这话说不得!”
他忙站起去把身后的门给关上了。
萧承尧道:“云忱,你一定帮我,帮我杀了薛景闲,我要他给我偿命!决不能便宜了他!薛家九族都该死!我还要江熙沉的命,那个贱人,都是他勾引本王!都是他害本王!还有江家、裴家,他们居然敢跟我母后作对!该死!都该死!!那群朝臣……都给本王等着!”
赵云忱温声道:“王爷,云忱此番前来,就是为王爷出谋划策的。”
里面摔打的动静停止了,萧承尧像是握住了一束能救他脱离梦魇的光,立马道:“你可是有主意了?”
“事欲速则不达,王爷当务之急是养好身体,保全自己,以图来日,其他的一切交给云忱,云忱定当报答王爷‘恩情’。”
“好……好!”
萧承尧只惦记着报仇,并未注意到赵云忱将那句恩情吐得有多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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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景闲枕着两手架着腿,一边吹口哨一边晃腿,数着头顶墙上有多少个小洞,好不惬意,牢门忽然开了。
薛景闲只当是送牢饭了,提提裤腰带就要坐起等摆饭,打眼一睨,瞅见了跟在狱卒身后的江熙沉。
薛景闲一个激灵猛地坐起,低头看自己。
江熙沉一进来,就看见了袒着前襟、裤腰带松松垮垮的薛景闲。
农历五月了,天热,牢里...
又没窗户,闷得很,他只穿了个薄薄的极贴身的里衣,又因个高,衣服小而紧窄。
江熙沉往他下半身卡住凸起的地方看了眼,和薛景闲对视一眼,立马背过身:“你……你慢慢穿。”
“……”薛景闲拿过床头搭着的外袍用这辈子最快的速度套上了,穿完后又嘀咕,江熙沉见过得多了去了,你这显得很没见过世面很愣头青,你应该淡定地炫耀一番。
于是他又淡定下来,慢悠悠地系着腰带:“你这过得挺好,这么快都被释放了,来看我一眼?”
狱卒将手中食盒递给江熙沉,示意江熙沉进去,在身后把门用大铁链拴上,上了锁。
薛景闲表情僵在脸上。
江熙沉倒退进了牢房,拎着食盒背对着他:“……你好了吗?”
薛景闲见狱卒居然就这么走了,不可思议道:“……什么情况?”
“哦,我好了。”薛景闲低头看了自己一眼。
江熙沉这才转身,视线直接越过了中央的薛景闲,扫着薛景闲屋内种种陈设,现实地仿佛浸泡在金钱里的寡夫,衡量着下家的家境。
“什么情况?”薛景闲走过来道。
江熙沉道:“……没什么,就给我换个牢房。”
“换哪儿?”
江熙沉看向他。
薛景闲表情慢慢凝固了。
“……不是我要求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江熙沉垂下眼帘。
“不是……那你睡哪儿?”
江熙沉望向他身后:“……这不是有床吗?”
“那我呢?”薛景闲木木地指了指自己。
江熙沉面无表情:“这不是有俩长凳吗?”
他直接越过了石化的薛景闲,旁若无人极其自来熟地坐到了床上。
薛景闲僵硬回头。
眼前人脱了靴子,坐到了他原先躺着的床榻上,扯开了乱糟糟的素被,抱成一团推到床角。
他并不像以往一身绫罗绸缎,簪子腰坠价值连城,一身粗麻布衣,粗粝的质感和略黯淡的色泽,反倒衬得他皮肤冷白红润。乌黑的长发宛如细腻的绸缎,容色如画,没有一点粉饰,却丝毫不影响他清冷的略显刻薄难亲的气质。
他盘着腿,终于找到个舒服的姿势坐下,抬头朝他望过来,皱着眉,像是在不满他的磨蹭,唇红、眸如点漆。
薛景闲心道真是要命,若无其事地走过去。
“你这头发怎么这么乱?自己梳的?”薛景闲眼睛没地方放,落到了他凌乱的鬓发上,好几缕头发都漏了出来,头顶的也有一两处鼓鼓的。
“不然呢?我喊人家狱卒好哥哥,让人家鬼迷心窍给我梳头吗?”江熙沉讽刺道。
薛景闲懒洋洋笑道:“你喊我好哥哥,我可以给你梳。”
江熙沉抬眸看向他的头发:“稻草人头还是鸡毛掸子头?”
“……操。”
江熙沉低下头去开食盒,薛景闲趁他不注意摸了把自己的头顶,是摸到一两处鼓起。
他不知道江熙沉会来啊。
江熙沉打开了食盒,翻了翻,好几层,一荤两素一汤还有一盘点心,可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薛景闲和江熙沉眼睛微亮。
他们一天...
一夜没吃过像样的饭菜了,都是馒头青菜,难以下咽。
江熙沉从头上拔下唯一的一根银簪,插进汤里试了试。
银针黑了,江熙沉脸色一沉,试了下来……一荤两素一汤都有毒。
只有那盘点心没毒,是一盘花糕。
江熙沉幽幽看向薛景闲。
薛景闲:“……操。”
薛景闲还是捻起一块尝了尝,咽了下去。
“死了吗?”江熙沉道。
“你觉得呢?”薛景闲没好气道。
“哦。”江熙沉捻起一块也开始吃,甜的,不知道是什么花做的,当然也可能不止一种花,很香甜软糯,他虽然不喜欢甜,但是吃了一天馒头青菜,吃什么都好吃。
江熙沉又吃了一块,挑眉道:“你知道这谁送的吗?”
薛景闲道:“赵云忱。”
江熙沉一愣:“你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