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风吹到身上,怪舒服的,还能解解酒,江熙沉坐在长廊阴影处吹了吹,有点昏昏欲睡,想着干脆回去了,站起就要走,却被黑暗里冒出的一个颀长人影堵住了去路,一把拉过。
江熙沉蓦地抬眸,对上那双熟悉的眼眸,立时就抽手。
萧景闲:“你先看一眼,再抽手,难道是我二皇兄,你就不抽了吗?”
江熙沉淡瞥他:“那我不看你一眼,就抽手,你就高兴了?”
萧景闲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也知道这里不方便说话,拽着他就到了前面自己歇脚的地方,这会儿夜阑人静,宫女太监都去送王公大臣们回去了,萧景闲在外展露的又是这个性格,他说不要跟,也没人敢跟,他就这么一个人过来了。
黑灯瞎火的,那边不远处倒是灯火通明,江熙沉也知道反抗不过,就由他拉着,更何况他现在或许是喝多了,手软绵绵的,有点使不上力气。
进了偏殿,萧景闲把门关上的功夫,江熙沉已经把手背到了自己身后,人则抵着墙壁,把手藏了起来,愣是怎么也不让他拉了。
萧景闲又气又乐:“你这干什么?你还怕我?”
他说着就大步流星走了过来,江熙沉懒得搭理他,或许是脑子有些迟钝,就立在那里淡瞅他,像个孩子。
“你怎么老缠着我?”
萧景闲瞬间有点儿火气大,...
是,人一点都不想他缠着他,他自己也不想缠着他……可他不想他缠着他,他又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本性如此地勾他,自己也不想缠着他,就有点口非心是。
“阴魂不散的。”江熙沉嘀咕道。
“……”萧景闲微笑走近。
江熙沉道:“你不是说你是俏雅贵公子吗?你们俏雅贵公子动不动动手动脚的?不会玩点风花雪月?”他手仍背在身后。
萧景闲没好气道:“你忘了我还会武?”
“……”江熙沉默了一会儿,“哦,你是个和萧承尧一样的武夫,喜欢来直接的。”
过了一会儿又笑道:“你也是个和萧承允一样的文人,喜欢弯弯绕绕。”
萧景闲觉察出有点儿不对了,他好像有点醉了,话都比平时多起来了,自己虽然也空腹喝了不少,可他在岷州就是装纨绔喝得酒都能叫他千杯不醉了。
“你好奇怪,弯弯绕绕又多又直接爱行动,他们一个就够难缠够烦了,你一个顶俩。”
眼前人依然手藏在背后,歪着脑袋立在那里,萧景闲被他的话弄的又气又笑,心却软了一大块儿,他不说自己还不觉得,他这么一说,好像有那么点意思。
萧承尧直接、喜欢就要得到、善于行动,自己又何尝不是?不然自己现在穷追不舍做什么?
只是手段方式不同罢了。
萧承允喜欢有趣的,喜欢风花雪月,喜欢弯弯绕绕古灵精怪心思深的,自己又何尝不是?
他倒是一声不响把人都看透了,难怪一个两个三个都能被他耍得团团转。
“我难缠又烦?”
“嗯。”江熙沉毫不犹豫地点头。
他难得又这般笑就是笑,不高兴就是不高兴的时候,什么情绪都展露在脸上,他装得太久了,装得谁都分不清他什么情绪。
萧景闲咽下这口气,不和个小酒鬼计较,心下越发软,悄悄靠近他:“那你是喜欢文人还是武夫?”
江熙沉摇摇头。
萧景闲脸一沉:“都不喜欢?”
江熙沉眼神微微茫然,过了一会儿,又摇摇头。
萧景闲心下微凉,他都不喜欢,萧承尧不喜欢,萧承允不喜欢,那他萧景闲他就喜欢了?
“不喜欢人缠着你?”
江熙沉毫不犹豫地点头。
“不喜欢人烦你管你?”
江熙沉又毫不犹豫的点点头,不耐烦道:“烦,什么玩意儿,敢管老子的事情。”
萧景闲冷不丁愣了下,没想过他会说脏话,他自己也不爱说,觉得没礼貌,只是和一群大老爷们混久了,为了融入,为了不画风割裂,才时不时会说上两句。
江熙沉见他神情,狡黠一笑:“没想到吧,我天天装,我会的脏话可多了。”
“……为什么会脏话?”
“我听得脏话多啊,在外头谁不说几句脏话啊,听多了耳濡目染。”
“那你怎么从来不跟我说?”
“你谁啊?”
“……”萧景闲心说他这酒劲儿上来的还挺快,这会儿连人都不认识了,他之前见他空腹在喝就有点担心,但是那种情况,众目睽睽,他又不可能劝他,这人还没个数,又或许是宫里的酒实在好喝,甜得很,喝了不少。
他还以为他在外多年会喝酒,原来压根不会。
“要不要我骂给你听,我会好多好多……”
“……不用了不用了。...
”
萧景闲无奈,就要上前把人拉过来,江熙沉警惕地望着他,回缩了一步,手藏得好好的。
萧景闲和他说话一向像个纨绔学生被老师训,这会儿他醉了,自己倒像个爹了,萧景闲好言好语道:“你为什么要藏手啊?”
“不能让萧景闲握。”
萧景闲一乐:“你还记得萧景闲啊。”
身前人沉默了,垂下了眼眸,他睫毛很长,又因为喝多了,眼睛眨得慢,原先一幅清冷精明相,这会儿倒是有点呆呆得天真了。
他毕竟也才二十岁,这副模样丝毫不怪,仿佛恰如其分。
“嗯?”萧景闲悄悄地又靠近了一步,生怕错过一点儿。
江熙沉丝毫没注意到坏人的靠近,小声嘀咕了一声:“我当然记得。”
萧景闲心头骤然明亮,一时居然有些说不出话,低下头不知为何眼睛就有些发酸。
他抬眸笑道:“真记得啊,那你不是不喜欢文人也不喜欢武夫吗?不喜欢被他管被他烦。”
江熙沉用鄙夷的眼神看他:“萧景闲是萧景闲。”
“哦?”萧景闲靠近了点儿。
江熙沉不知道是酒烧上了脸,还是破天荒有些羞于启齿,脸颊微红,过了许久才悄悄地,声音低如蚊讷道:“萧景闲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