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没等到温白的电话,晚上破天荒地回到公寓,从冰箱里拿出冰块,又去酒柜里挑选了一瓶先前傅呈送来的酒。
暗红色的液体经过醒酒器后再倒入杯中,冰块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当响,客厅都一片漆黑,唯有顾准坐在高脚椅的位置上开了一盏小灯,视线比较微弱,光线打在顾准冷硬的下巴轮廓上,照映出几分雪山特有的冰冷温度。
特殊的电话铃声响起,是温白的。
顾准将玻璃杯放在桌面上,手掌托着下颔,手机放...
在耳廓边,低沉优雅的声线响起:“喂。”
“先生,是我。”电话那头似乎在被子里,听声筒里传来细微的摩擦声,以及比往常说话声音要低很多的音量。
“我知道。”顾准心情很好,嘴边不自觉翘起来,手指搭在裤腿上没有规律地敲着。
“我想说一件事,就是之前我问过的问题,我们现在的关系,你让我决定来着。”温白在电话那头似乎翻了一个身子,沙沙的摩擦声转瞬即逝。
顾准敲击的手指一停,“想好了?我不急——”他本该透着一些愉悦的声音忽地被对方的下一句话而打散,嘴边上的弧度耷拉下来,消失得无影无踪。
“先生,我们不合适。”
温白蜷缩在一块儿,身上盖了一层薄薄的毯子,电风扇开到中档正朝他呼呼吹着。
温白被闷得受不了,白净的脸颊上都蒸出酡红,他用脚将毯子踢到一边,倏地起身再次鼓足勇气说:“我们不合适的。”
黑暗中给予的勇气远远比白天多上许多。
顾准突然哑了一下,手指扯松系得一丝不苟的领带,他给予温白充分的尊重,即使在面对第一次被人拒绝的情况下,也没有极力反驳。
他觉得喉咙有些发干,喝过一口冰酒后,等冰凉的液体滋润过嗓子后,竭力让自己的声音不要吓到他,“你……为什么会这样觉得?”
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温白从来没有仔细甄别自己这样认为的原因,似乎想到顾准本身优越的家世,学历,地位等等,他就已经开始望而却步了。
他不像正常互相喜欢的情侣一样,在面对家世背景都不相当的情况下,双方为了彼此据理力争,最后在现实的压迫下而分开,反而在一开始就对于结果已经料想到最坏的结局,然后又一点一点像蜗牛一样慢吞吞地缩回自己的壳。
“卷儿,你至少得告诉我一个较为清晰的理由,而不是一句简单的不适合来糊弄我。”
“我没有……糊弄你。”温白靠在床头,将脑袋侧埋在膝盖上,他手指因为紧张带来的无措而不停地掐着手心,手掌上尽是一片月牙红。
“不要掐自己的手。”顾准貌似能透过电话看到这里的情况。
“哦。”温白乖乖地松开了手,无力地垂在天蓝色的床单上,没有糊弄的。
顾准在那边的声音听起来仿佛有些焦头烂额,快速地问了一句:“你在哪儿?回家了吗?”
而温白此刻的思绪莫名地回到最开始的问题,一股极其强烈的自卑感油然而生,带着年少诋毁的声音刺透耳膜,一双双冰冷又疏离的眼神从他脸上扫过,成群结队。
温白换了个姿势,干脆将脸埋在膝盖上,漆黑无光的夜里最容易滋生坏的东西,肥沃的养分在以缓慢的速度一点一点被吞噬。
“温白。”男人突然这样喊他。
“啊?”温白恍若清醒过来,仿佛刚才睡着了一般,他挠了挠脸颊挨着的发丝,“我刚刚、没听见。...
”
顾准耐心极好地重复一边方才的问题。
温白觉得被电风扇吹得有点冷,又重新缩在毯子里,“回家了,今天还吃了妈妈做的饭,很好吃。”
他情不自禁地又开始跟顾准分享起他的事情,以前他做的每一件事,得到过的每一样东西他都会忍不住跟顾准去说。
基本上除了他的父母,没有人会愿意听他磕巴地讲一些话。
“好乖。”顾准看了眼时间,快九点了,该是温白睡觉的时间了。
果不其然不到一会儿就听到那边的哈欠声,最后没讲几句,互道一声晚安挂断电话。
顾准不喜欢把重要的事情透过电话这种形式挑明,按了按眉骨跟助理打了一个电话,“后两天不要排任何会议,先前安排好的往下两个工作日挪,时间你重新预约一下。”
顾准的声音带有十足的冷质感,就像是一台机器在运转,迅速地将一周内的事情交付干净。
他手指在杯沿上点过几下,忽地点开手机某个软件,里面显示出一张十分完整的地图,地方、路线都用细小的符号做了标记,而上面有一个红点正在不停地闪烁发亮,完美地显示出准确的所在地。
薄窄的眼皮半耷着,衬托得他眼白偏多,而漆黑的瞳仁透着一股阴冷的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