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嫡孙不知得罪了什么人,一整支血脉一夜之间被屠杀殆尽,紧接着王家几位重臣贪污受贿的事被爆了出来,圣上大怒,连发三道圣旨发落王家,其余势力跟着落井下石,不到一个月的功夫,整个王家便退出了朝堂。
王家彻底倒台那一晚,百里溪出现在傅知宁的寝房里,在她手心放下一个带血的戒指。
傅知宁于梦中惊醒,黑暗中只看到一点轮廓。她吓得一颤,刚要大声呼救,便察觉到手里似乎有东西。
熟悉,太熟悉了,即便不点灯,她也知道手心里握着的,正是母亲生前最喜欢的戒指,那日母亲遇害后,她便再也没有见过,原来是落到了歹人手里。
傅知宁沉默地泪流满面,许久才哽咽开口:“谢谢……”
他不必做任何证明,她便已经认出他是救自己的人。
傅知宁用袖子胡乱擦了擦脸,想要将眼泪擦干净,可泪水却像断线的珠子一般不断往下落,她擦了几次之后索性便放弃了,因为不想将自己的软弱与痛苦暴露,只能将脸埋进膝盖,努力平复情绪。
黑暗中,百里溪看着她沉默痛哭,知道自己是时候该离开了,可他注视着她颤抖的肩膀,却怎么也无法转身。
他的小姑娘,自小便随着性子长,从未学过笑不露齿哭不出声的规矩,可如今也会强忍着眼泪了。百里溪静静看着她,垂着的手指动了好几次,每次都是勉强控制住没去抱她。
傅知宁哭了许久,抬起头时眼睛已经彻底花了,即便适应了黑暗也无法看清他的脸,只能勉强看到一个轮廓。
“我……”她一开口,发现自己声音是哑的,连忙清了清嗓子,正思索该说些什么时,一个杯子突然递到了面前。
傅知宁愣了愣,接过之后才木讷开口:“谢谢。”
百里溪沉默不语,继续安静地看着她。
一杯温水下肚,傅知宁冷静许多,攥着杯子静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开口:“谢谢恩人为我报仇,我先前说的一切算数,地契与银票都在梳妆台的妆匣里,您先取了去用,至于我……等过了母亲五七,便任由您处置。”
说完,她停顿一瞬,“跟您走也好,成亲也好,或者……怎样都好,我都听您的。”
百里溪不喜她这般轻贱自己,哪怕只是一句话,可他无法开口反驳,因为会吓到她。
“五七之后,我就等着您。”傅知宁声音略微大了些。
百里溪没有说话,转身便要离开,可走到一半时突然想起,窗外月光明亮,他若开窗离开,她定会看出他是谁。
沉默一瞬后,他又折了回来。傅知宁虽然看不清他的长相,却也能勉强看到他的移动,见他折回来时顿时嗓子眼都开始发紧。
紧张,却不害怕,毕竟他是这世上,唯一真正帮她的人。
而百里溪回来后也没有做别的,只是用东西遮住了她的眼睛。
傅知宁愣了愣,很快回过神来:“下次我会自己蒙上。”
他能屠了凶手一脉,又将凶手所属的家族一并摧毁,定然是京中数一数二的人物,谨慎一些也是正常。
她的心思太好猜,百里溪一听便知道她想哪里去了,但也没有解释,直接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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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知宁安静坐在床边,黑暗蒙蔽了眼睛,听觉便突然敏锐,她清楚地听到他从窗子离开,出去后还不忘将窗户重新关上,也将温柔的夜风一同关在了门外。
傅知宁解开眼上的东西,黑暗中默默摸着手里的戒指,呼吸之间隐约嗅到,一种类似檀香与血腥气交融的气味。
淡淡的,是他身上的味道。
凶手死了,徐柔也入土为安,傅知宁披麻戴孝,在自己的别院里一
直守到第三十五日,这才将衣裳换成寻常素衣。
五七这日,傅通来到别院,看到她后有些讪讪:“今日你母亲五七,一起用个膳吧。”
“女儿还要为母亲守孝,就不去了。”傅知宁垂着眼眸,不太想理会傅通。
傅通嘴唇动了动,似有话想说,可最终只是叹了声气,板着脸离开了。傅知宁看着他的背影逐渐远去,继而消失在门口处,眼底露出一丝淡淡的嘲讽。
徐柔的五七一过,傅知宁的悲伤好像突然去了大半。从前她只觉得京都城丧仪繁琐,什么时辰做什么事、要摆什么供桌行什么礼,好像都有规矩要遵循,全然的伪善与无意义。
可真当自己亲身经历一回,她才发现还是有必要的,至少这么多繁文缛节下来,她的情绪已经被消耗得差不多,整个人都犹如大病一场,累得连手指都抬不起来,大脑空空的同时,自然也很难再想起故人,等到身体恢复时,母亲便彻底被她安放在心里。
五七结束后,傅知宁便开始在房中等候恩人。
因为不知他何时来,她便将所有丫鬟婆子都遣到院外去住,整个院落中只有她一人,除了送饭任何人不得进出。
她白日里在院中坐着,晚上便沐浴更衣,在床边等候,除了用膳休息,其余时间一直在等。
转眼便是小十日过去,她要等的人不知是太忙,还是根本忘了她的存在,一直都不见踪影。她却不骄不躁,继续安静地等着,仿佛能等到天荒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