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快步走进玄关,垂眸看见白衣黑裤扎丸子头的小姑娘低头在他面前放了双崭新的、深蓝色的男士拖鞋。
他心内想到什么,直接就开口了:“上次好像不是这双。”
只见云娆单薄的肩膀忽地颤了颤,声音细细的像蚊呐:
“就......买别的东西送的。”
其实是上次靳泽来送猫的时候,评了句拖鞋颜色不好看,她第二天就买了双新的,一直藏在鞋柜里,刚才也不知怎的,明明旧的那双放在外边,她却把新的拿出来了。
还有他的记性,未免也太好了些。
连着两次做客,主人招呼得都很草率,把他迎进门之后就晾在那里,自己跑没影了。
幸好,今天还有个小西几帮忙招待一下。
两个多月不见,西几同志膨胀了好大一圈,看得出来,新家的伙食是相当的好。
云娆跑进厨房捣鼓了一阵,杯子洗干净了才想起来还没问人家要喝什么。
“凉水就行。”
话音未落,才出现在客厅的主人又只剩个背影。
连张脸都不给客人瞧一瞧。
靳泽望着她趿着拖鞋噔噔走远的方向,身体往后一靠,干脆把目光锁定住了。
不多时,云娆捧着两杯凉白开走出来,视线和沙发上的男人对上,她状似不经意地垂了眼,等到绕到他旁边坐下,再抬眸,发现他还盯着自己不放。
她妆化得粗糙,连粉底都没上,被人这样盯着,不由得猜测自己是不是面色很差,或者脸上蹭到了什么脏东西。
两人同时拿起茶几上的水杯抿了一口。
西几从靳泽腿上跳下来,毛绒的尾巴高高直立着,“喵呜”一声朝着云娆的方向爬过去。
云娆没注意到这个小东西,手背忽然被它蹭了一下。
她又一激灵,同时看见身旁的男人牵起了唇角。
“学长。”
云娆终于憋不住了,“你一直盯着我干嘛?”
靳泽稍稍直起腰,目光清润:“有个问题想咨询你一下。”
云娆愣了愣,不自觉又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这个动作之后,男人唇边的笑意更放肆了。
她垂下目光,看到自己正前方摆着两杯一模一样的水,脊背猛地一僵。
如果她没记错,刚才靳泽学长喝过一口水。
现在这两个杯子却都跑到了她面前。
“我不介意。”
他像是被逗乐了,语气拖腔带调的。
云娆倏地站起来逃进厨房,几分钟后拿了两个颜色不同的杯子出来。
坐下的时候,她双颊微红,特意离他远了些。
“你刚才说,有问题要咨询我?”
云娆捧着杯子,主动挑起话头,“和翻译有关的吗?”
她说话的时候,正巧有风吹进客厅,带起了曳地的纱帘,沙沙的响动和她的声音一样轻轻柔柔。
靳泽的喉结向下咽了咽,掀起眼帘看她:
“是感情问题。”
...
纱帘被风卷高了些,云娆的心也像被狂风卷到了半空中。
她的声音莫名哑了哑:“什么?”
靳泽仍然望着她,声音低沉,“我认识一个姑娘。她很聪明、强干。”
非常高的评价。
云娆眨了眨眼,心想,能用这两个词形容的女生,一定很不一般。
不知怎的,她心底忽然荒了一块。
靳泽的上眼睑垂下来一点,掩住少许深邃目光:
“但是她只是看着乖,实际上性格很固执,脾气不小,偶尔还会炸毛。”
他顿了顿,轻轻叹气:
“最要命的是,她长了两只漂亮的耳朵,却经常听不懂人话。”
......
好刁蛮的女生,是哪家的千金大小姐吗?
云娆咬了咬嘴唇,听完靳泽的几段描述,她心底大片大片地荒芜开来,血液流速也变得极其迟缓。
极为不安的预感几乎将她淹没。
终于——
“我挺喜欢她的。”
云娆的心脏几乎停跳了,眨眼和微笑的动作异常机械。
靳泽的声音听起来很不真切:
“可是她从来不往这方面想,只把我当成亲人。”
室外的风似乎静止了,纱帘落回地面,午后的日光斜照进来,像一块明亮的、边缘不规则的固状物。
云娆感觉自己心口发冷,输送到四肢的血液全是凉的。
她不该做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更不该从妹妹,或者是粉丝的角色中僭越出去。
这么多年没有一点长进,就是因为没被当头棒喝过,因为靳泽这些年异性绝缘,绯闻也绝缘,从来都是孤身一人。
但是,没有人总会孤身一人。
“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她听见他这么问。
云娆僵硬地扯一下唇角:“什么?”
靳泽朝她笑了笑,英俊的五官舒展开,眉宇间尽是温和:
“我应该怎么做,让她把我当成可以动心的异性。”
他的声音太好听了,用最温柔的声音诚心咨询她,怎么追他喜欢的女生。
云娆忽地弓起了肩,思绪完全凌乱了,声音也颤颤悠悠的:
“那就......展示点亲人以外的......”
“什么意思?”
云娆像个代码错乱的机器人,脑子一团糟,眼皮不停地跳,薄薄一层口红下边,唇色是煞白的。
关于靳泽这个问题,她蓦地想起来,不久前温柚调侃她的时候,给过一个正确答案。
“......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中间加点颜色废料,啪叽拍在一块,哪还剩什么亲情友情......”
......
“要不你就......”
她抓起茶几上的水杯猛灌了一口,断断续续地说,
“就......给她搞点颜色。”
这一回,轮到靳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