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妙香看了看窗外,道:“你大姑,还教训咱们,也是活该了!”
乌桃小声道:“可不就是么!”
宁妙香:“赶明儿,我煮两个鸡蛋,过去看看她去。”
乌桃看了眼妈妈,她听出来了,妈妈其实幸灾乐祸着呢,明着说去看看,其实就是看热闹,去看看大姑悔不当初的样子。
她抿唇,忍不住想笑。
当晚,大家睡得其实都不太踏实,不过好在。
第二天天就放晴了,昨天的冰雹都已经扫走了,便是剩下一些残冰,也都化开了,一切看上去都恢复了夏天的模样,只是低矮瓦房上残破的油毡布千疮百孔,门前的树上叶子全都是光秃秃,这一切都提醒着人们昨天发生的一切。
院子里大家伙清扫着满院的狼藉,却发现许多砸死的麻雀,孩子们都去捡,乌桃也捡了,捡到了七八只,当天宁妙香直接做油炸雀儿了。
勋子妈过来了,提了一兜子东西,有两斤炸油条,三斤挂面,还有麦乳精什么的,全都塞给了宁妙香。
她到现在脸色还不好,可真是后怕。
宁妙香不要,她硬塞。
她叹了口气:“当时其实我知道是咱乌桃扎了车胎,我气得不行了,想着这孩子怎么了,也就说了几句重话,可别和我一般见识,想想乌桃这都是为了我好。”
宁妙香:“孩子不懂事,也是赶巧了。”
勋子妈叹:“妙香,你不知道,我们单位有个同事,被砸死了,前天我还和她一起上班说话,这大夏天的,竟然被冰雹砸死了,你说这叫什么事,我现在想想,后脊梁骨都发冷。”
宁妙香一听,也是不知道说什么了。
竟然真砸死人了,多瘆得慌啊!
那些东西,勋子妈愣是要给,宁妙...
香也就收下了,她从中拿了一包挂面,过去探望了江晓月。
江晓月这次吓得不轻,回来就发烧说胡话,见到宁妙香后,眼泪就往下落,说昨天真是自己犯浑,干嘛不留在家里,说差点就没命了,真是恨不得打自己巴掌。
又说乌桃说得对,说就该听乌桃的,还说乌桃从一出生,她就找算命的算过,说乌桃是三奇嘉会的好命格。
这倒是吓了宁妙香一跳:“三奇嘉会那不是腊梅吗,和我们乌桃没关系,腊梅是好命,我们乌桃不行。”
江晓月却认真地道:“那才不是,咱们乌桃才是好命呢,是享福的命,这个我可没记错!再说了,你瞧眼跟前,这次的事,我要是听乌桃的,那我就犯不着遭这一茬罪了。”
宁妙香:“她姑,这不是赶巧了么,就是赶巧了!乌桃这孩子懂什么啊!”
江晓月道:“是赶巧了,就因为是赶巧了,这才说明老天爷都保佑着咱乌桃,乌桃随便说就能把事说准了!”
她按着自己额头上的湿毛巾,劝宁妙香:“咱们乌桃可是一个好孩子,你得好好培养,让她多读书!”
宁妙香一时竟哑口无言。
几个月前,说好好的读什么书白浪费钱的,也是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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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桃自然听说了大姑的事,不免好笑。
什么三奇嘉会的命格,她才不信呢,都是骗人的。
在那纪录片里,她的命并不好啊,至于腊梅,那里面没提,但应该不差的。
可现在,自己在努力,想办法改变一切,她一天天地努力,一点点地改变,在人生那么多岔路口,不敢说每一步都是正确的选择,却一直努力避开最差的那个路口,这么时候长了,她相信,她的将来总归不会差的。
冰雹的事件后,乌桃先去看了孟士萱和洛再久,好在孟士萱跟着爸妈在单位,而洛再久虽然在街上,但他机灵,钻进了旁边一家国营饭店躲了躲,还正好喝了人家一口免费汤呢。
乌桃听了这才放心,她看洛再久兴致勃勃的,便趁机问起他忙什么呢。
这次洛再久到时候说了说:“也读了一些书,有个长辈教我读,学认字学算术,反正咱不图学出什么名堂,好歹不当睁眼瞎吧。”
乌桃一听便笑了:“再久哥哥,你能想明白这个太好了!”
说了一会了话,乌桃便要告辞,她要去找叶蕴年。
洛再久看看东边方向,问:“你这是打算去什锦花园胡同?”
乌桃:“是啊,我想看看大黄和大红,再说这次冰雹这么严重,也不知道蕴年哥哥和金奶奶怎么样了,想去看看。”
洛再久:“那你尽早去吧。”
乌桃正要走,洛再久突然问道:“最开始,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读书了,是因为叶蕴年吗?”
乌桃停住脚步:“那倒不是,我要读书,只是因为我发现我必须读书。”
洛再久:“你突然领悟到,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
乌桃:“久哥,我听人说,这个世界特别大,但是我们的双脚所能到达的,我们的眼睛所能看到的,都是很小的一部分,书可以带领我们去看更远,去接触更多。不学习不看书,我们这辈子就这样了。”
洛再久听了...
,半天没吭声,最后笑了笑:“我知道了。”
乌桃:“虽然你不能上学,但是你现在也开始读书了,我回头把我的课本拿给你,咱们一起进步。”
洛再久:“你赶紧去什锦胡同吧,你不用管我。”
说完洛再久就走了,乌桃看着他背影好一会,想起自己惦记的叶蕴年和金奶奶,便忙背着竹筐过去了什锦花园胡同。
过去后,却见叶蕴年爸爸在家,正在修缮被砸坏的东屋玻璃和门窗。
乌桃和叶蕴年爸爸不熟,而且她觉得叶蕴年爸爸太严肃,有些吓人,所以平时偶尔遇到,也没怎么说过话,现在猛地看到,倒是有些意外。
楞了下后,才上前喊了声:“叶叔叔好。”
叶蕴年爸爸看了她一眼:“你来找蕴年玩?”
乌桃点头:“嗯。”
叶蕴年爸爸:“下冰雹,你们家里没事吧?”
乌桃没想到叶蕴年爸竟然还关心自己家,便乖乖地道:“谢谢叔叔,劳你惦记了,我家里人都还好,就是玻璃砸碎了一块,已经修补上了。”
叶蕴年爸爸:“我听说是你特意和蕴年提了要变天?”
乌桃听了,心里一慌,道:“叔叔,我也是听别人说,不是说天津的龙卷风很厉害吗,咱们离天津不远,万一出事呢,所以提醒着,再说——”
她嗫嚅了下,道:“我晚上做梦,梦到大风刮过来,把我刮跑了。”
这话有些孩子气,叶蕴年爸爸笑了:“这次多亏了你。”
正说着,就听到叶蕴年的声音:“乌桃,你过来了?我带你去看大黄大红!”
乌桃顿时松了口气,感觉向叶爸爸告别,跟着叶蕴年进去。
他是把大黄大红转移到了西屋的一个房间中,房里只有一张老式床,床底下现在放了一个箩筐,大黄正安详地窝在箩筐里眯着眼睛。
叶蕴年指着旁边的三个鸡蛋:“瞧,外面下冰雹,它们也在下蛋。”
乌桃忍不住问:“家里都挺好的吧?”
叶蕴年点头:“嗯,挺好的,我爸回来了,我爷爷在单位没回来,不过也没什么事,金奶奶去买菜了,你今天要在我家吃饭吗?”
乌桃忙摇头:“不了,我还得联系同学,马上要开学了,这几天会特别忙。”
叶蕴年也就没再多说什么,拿了一个小袋子,把三只鸡蛋都放进去,然后放进乌桃的背筐里。
乌桃:“你留着吃——”
叶蕴年没让她说完:“我不爱吃鸡蛋了,你拿去吧。”
乌桃觉得叶蕴年是让着自己,照顾自己,明明是他在照料两只草鸡,下的蛋却依然给自己,等于自己图现成了。
甚至有那么一刻,她开始怀疑,两只鸡真得每天都要下一只蛋吗,金奶奶说他们自己吃了一半的鸡蛋,那被吃掉的一半鸡蛋真得存在吗?
不过她低下头,终究没说什么,默默地收下了那三颗蛋。
看了一会大黄大红后,叶蕴年带着她进了书房,书房倒是没受什么大影响,不过靠近窗户处挂的一些老照片却被吹落了,镜框摔碎了,里面的照片也裸露出来。
叶蕴年将那些照片都收好,放在一个盒子里。
乌桃看到,那些照片大多是他的,他小时候长得可真好看,乌溜溜的眼睛,白白净净的,穿着小西装,戴着抓绒小帽子,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
叶蕴年:“这是我小时候了。”
他还找出来几张他在国外的照片:“这是我跟着我爷爷出差去法国,这是去美国进行交流。”
乌桃:“怪不得你外国话说得那么好。”
叶蕴年便将那些照片收起来,都放在盒子里,然后说:“不过这都是过去了,现在我爷爷肯定也不会出国了,我以后也不会去了,这些都收起来,不用拿出来看了。”
乌桃看着叶蕴年将那红漆木盒子盖上,只点了点头,没问什么。
看过照片,叶蕴年陪着乌桃走出四合院,又陪着她向胡同外走。
走到胡同口的时候,他突然说:“你不要告诉别人你提前知道的事,明白了吗?”
乌桃听到,看向叶蕴年:“蕴年哥哥,我知道。”
叶蕴年安静地望着乌桃,不再说话了。
乌桃觉得叶蕴年这样子有些奇怪,好奇地问:“蕴年哥哥,你怎么了?”
叶蕴年:“这一段,你先不要来我家找我了。”
乌桃一惊:“啊?为什么?”
叶蕴年:“也没什么,最近可能比较忙。”
乌桃默了好一会,点头:“好的。”
她其实很想很想问为什么,但是并没有。
她早已经学会了,不该问的就不要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