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那又怎么样,一切都那么遥远,谁也帮不上谁,大家在完全不同的世界为了完全不同的目标在奋斗,根本看不到任何重新聚拢的希望。
所以乌桃只好让自己沉默,封存在心里,不去想了。
她就这么坐着公交车,看着窗外的雪洒下,看着白雪落在灰墙黑瓦间,落在那翘起的屋檐上,看着这个世界成为黑白分明的版画。
踩着雪回到家时,家里却是热闹的,进去才知道,孟士萱还有几个同学都来了,李镜元刘红玉,还有好久不见的王云德。
大家都考完了,开始对题,有些急切地对题,有几道题,他们拿不准,都在等着乌桃回来。
宁妙香从旁给他们倒了茶水,准备了烤栗子给他们吃。
乌桃看了他们讨论的题目,倒是不难,几下子就分析了解题过程,又说了答案,于是有人沮丧失落,有人庆幸,孟士萱做对了,高兴地说:“乌桃,这道题你给我讲过,我记得!”
旁边刘红玉那脸色就不太好了:“是吗,我怎么没听到。”
李镜元听了,道:“你没问吧。”
刘红玉不太高兴,她考得不好,发挥失误,现在听到这消息,便更加不自在,仿佛后面的考题也不想对了,找了一个理由,走了。
李镜元考得不算多好,但也不错,对乌桃十分感激:“乌桃,谢谢你,真得很感谢你,你给我分享的那些试卷,还有你总结的提纲,帮助特别大,如果不出意外,我感觉应该好歹有学上。”
乌桃笑了:“你自己也足够努力,还是得看自己。”
李镜元显然很兴奋,他应该着急和家人分享,和...
乌桃说了一会儿话,戴上狗皮帽子走了。
等大家伙都走了,宁妙香也挺高兴,她看出来了,女儿考得很不错,反正肯定比那几个同学好,不出意外,肯定能上大学的,她已经开始想着女儿考上大学的样子了。
时代变了,上大学,那肯定是好事。
她跑去肉铺要了两斤五花肉,还要了下水和炸油条,说是晚上让孟士萱在家一起吃饭。
孟士萱其实也不太想走了,宿舍里冷冷清清的,就算有暖气也冷清,没什么人气,在乌桃家多好啊,靠着炉子暖暖手,热气腾腾地锅冒着白汽,一家人围在那里吃饭,她觉得有人间烟火气。
这时候,青桐也回来了,他回来的时候显然赶上雪了,别说头发衣服,就连眉毛上都沾了雪花。
孟士萱看到,忍不住乐起来:“瞧你,不知道还以为是雪人呢!”
青桐站在门边,拍打了雪后才要进屋,听孟士萱这么说,笑道:“这雪突然就下了。”
宁妙香这时候已经做好了饭,让赶紧洗手吃饭,她做了红烧肉,做了狮子头,还熬了白菜,功夫没多久,但做得地道,配上暄腾腾的大馒头,喝口热汤,吃得津津有味。
吃饭时候,便说起来这次考试的事,大家都很高兴,觉得没大问题了。
孟士萱:“反正我觉得我上个大学没问题,乌桃更有把握了!”
宁妙香笑得合不拢嘴:“行,咱就等着结果了,我这下子没什么可操心的了。”
说着,倒是想起来青桐:“现在操心的就是让你哥赶紧处个对象,我现在正攒着工业票呢,回头自行车什么的,咱都得置办了。”
青桐一听就皱眉:“妈,你急什么,我也不是多大,犯愁这个干吗?”
宁妙香:“我能不急吗?你眼看着都二十一了!二十一了!”
乌桃从旁笑起来:“妈,二十一真不大,这还早着呢。”
旁边孟士萱也道:“对,不用急,再说了,青桐哥这么好,还用愁找对象,这是他自己不着急,他要真找,肯定一下子就找到了!”
她这一说,乌桃倒是想起来了:“哎呀,哥,我怎么记得之前看你兜里有一副手套呢,看着像是手工织的,这是谁送你的吧?”
孟士萱一听也精神了,两眼望着青桐:“青桐哥,你还挺招姑娘家喜欢的啊?”
青桐:“别瞎说,那是我们单位女同志打的,人家交上去,联欢会时候当奖品发给我们的!”
乌桃:“这样啊……”
宁妙香:“那你们单位女同志,有单身的,你多寻摸着,一个单位的多好啊,上班也方便。”
青桐有气无力:“知道了……”
乌桃看他那样子,便觉得好笑。
吃过饭,收拾了碗筷,乌桃和孟士萱便回屋去了。
里屋没有炉子,就有些冷,乌桃特意拿了暖水袋灌了,和孟士萱一起钻进被窝里,两个人一人一头,暖水袋放中间。
孟士萱脚丫抵着暖水袋:“我爸今天来找我,问我考得怎么样,我懒得搭理他,就说不怎么样,他说可以给我争取,让我参军,到时候军队推荐上大学。”
乌桃:“那也行啊,他还是惦记着你的。”
孟士萱:“我呸,当我不知道他的心思,他新媳妇马上要生孩子了,估计怕我到时候给他们不痛快,先过来给我说这个安我的心,要不然,怎么不早给我安排?”
乌桃:“那就不搭理,反正你现在有工作有收入的,咱还有钱,怕什么呢!”
孟士萱:“我揶揄了他一通,他倒是没脸,一个人闷着走了,以后他就少往我跟前凑吧,不稀罕搭理他。”
乌...
桃听着,忍不住笑。
孟士萱:“对了,你今天干嘛去了,下着雪,这会儿才回来?”
乌桃便说了今天她去见叶蕴年妈妈的事,孟士萱听了,皱眉:“我给你说,这种人,别看面上给你笑着,其实骨子里还是自私,她不愿意做恶人,就让你主动放弃,可凭什么啊?”
乌桃看着窗外,那缥缈的雪花洒下来,落在窗前疏冷的枝叶上,她笑道:“她比我们经的事多,应该知道,我和叶蕴年已经不可能了,还不如快刀斩乱麻,这样也好。”
她低声说:“与其在漫长的等待中慢慢消磨了原来的喜欢,还不如现在干脆斩断了,我心里也有准备,我是主动选择的,也不会太难过。”
从这点上来,她是自私的,她选择了让自己好受一些。
可是不然呢,她没办法跟着叶蕴年出国,也没办法求叶蕴年留下。
孟士萱轻叹了一声:“他之前不是给你写信了吗?你一直没回是吗?”
乌桃:“我今天写了回信,已经寄出去了,不过下次,我会更晚一些回,如果半年通一次信,慢慢地,他也就忘记了吧。”
孟士萱:“那如果,他还是没忘呢?”
乌桃:“按照他家里的计划,他会在国外很多年,他家里其实都已经规划好了他未来的路子。”
至少应该读完博士,博士毕业后会留在国外做研究工作,有了一定的成就后,再回国。
等这些都做完了,估计已经三十多岁了吧。
她想起来叶蕴年说过的话,他说他相信她,却不相信时间。
其实她也一样的,她相信他,也不相信时间。
他们虽然年纪都并不大,但是经历了太多,生死离别看过,亡妻另娶也见过,人心难测更见过,世事多变,谁能保证等谁一辈子呢。
孟士萱进一步问:“可是如果,我是说如果,哪怕十年,哪怕半年一封信,他依然在等呢?”
乌桃:“士萱,可我不愿意等,我也不舍得让他等。我有自己的骄傲,从他妈妈找到我的那一刻,不用她多说什么,我就放弃了。”
孟士萱默了下,突然难过起来:“可他还不知道你放弃了,还在努力。”
乌桃:“再过一段,他就知道了。或者他妈妈给他那块表,他也就明白了。”
孟士萱轻叹了声:“这都叫什么事啊!”
乌桃:“其实我也想过,也许有一天他回来了,他没变,我没变,我们还能在一起,但是我并不敢去盼望,我不能让自己一直存着这个期望,我只能朝着这个方向努力,做好眼下的事,比如踏实准备考试,上一所好学校,努力提高自己,这才是最要紧的。如果我遇到好的,我也会处对象,我永远不会为了别人亏待自己。如果我沉迷于对他的感情,伤伤悲悲,哪怕他三四年就回来,那我们依然不能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