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桃一听,也笑了:“你是不是认为我生活在城市里,没干过什么活,吃不了苦头?”
何锡清:“倒不是那个意思,但下乡从事过体力劳动,到底会不太一样吧。”
乌桃笑道:“那你可猜错了,我虽然生活在北京,但小时候家里日子苦,我什么活都干过呢!”
何锡清好奇:“你干过什么?”
乌桃便给何锡清说起自己小时候捡煤核的事,还去拆下来的城墙下捡废弃的砖,也就是随便说说,不过显然何锡清很感兴趣。
他感慨说:“看来无论是在城市还是农村,我们绝大部分人都很艰难地生活着,好在,我们都熬过来了,现在得到了这么好的教育机会,国家又要改革了,等我们毕业,我们可以更好地投入到祖国建设中了。”
此时夕阳西落,映照在远处突兀而沧桑的断壁残垣上,那是近代史斑驳的痕迹,而北边绿意盎然的田埂间,有归家的农人正扛着锄头,一切都静谧而美好。
乌桃点头:“是,一切都会好起来。”
何锡清道:“我也很高兴,能在这里遇到乌桃同学,和乌桃一起学习努力,互相帮助。”
乌桃望着远方的夕阳,大声道:“何锡清同学,我也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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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农具归还后,两个人骑着车子回来学校,这个时候,学校外面有一些摆摊的了,卖农家的瓜果蔬菜,看着倒是新鲜,何锡清便道:“今晚上大家这么辛苦,干脆买点水果吧,晚上犒赏大家吧。”
乌桃:“行,这种也不要票,估计还便宜呢,我和你一起分摊!”
何锡清:“不用,回去看看,找冯涛,他那里还有班费呢,要是班费没了,咱自己再分摊。”
乌桃:“好啊!”
于是两个人就停了自行车,过去看,有甜瓜,小白梨,还有新鲜的黄瓜,价格确实便宜,忍不住就多要了一些。
何锡清看到小白梨,很稀罕,便问能不能尝尝,那农民很热情,用镰刀削了两块给他,他尝了一块,递给乌桃一块。
乌桃尝了尝,清甜爽口,正是以前吃过的味道。
正吃着,乌桃突然感觉,好像有人在看着自己,她下意识回头,但是依然没看到什么。
旁边何锡清见到:“怎么了?”
乌桃:“我总觉得好像有人在看着我。”
何锡清:“虽然天晚了,不过你放心,这里挺安全的,别多想了。”
乌桃点头:“嗯,可能是有点累了,回去歇歇就没事了。”
两个人买了不少东西,都挂在自行车车把上,何锡清推着车子,乌桃跟着,两个人收获满满,就要进去学校。
谁知道刚走了两步,乌桃一回头,视线扫过后,恍惚有一个人,墨黑的眸子安静地凝视着自己。
她微惊,下意识视线回撤,谁知道正好一辆公交车走过,那公交车又被推手推车的农民身影给挡住,过不去。
乌桃忙要跑过去。
这时候,公交车开走了,她再看,却是什么都没了。
乌桃心顿时揪紧,四处看,恰好有学生也出来买东西,又有挑着担子的农民,到处都是人,根本看不到那个身影。
何锡清见乌桃突然往这边跑:“你怎么了,刚才有公交车,小心撞到!”
乌桃看着人群:“你刚才有没有看到一个人,好像穿着一件衬衫,高高的,瘦瘦的?”
何锡清摇头:“我没注意,大家不都穿衬衫吗?”
乌桃听着这反问,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悲怆感。
是了,这里是大学门口,这个时候,傍晚了,不少学生老师都出来了,大夏天,讲究点的同学都是穿着衬衫,高高瘦瘦的也很多。
在自己心里,这个形容就是那个人,只会指向那个人。
但是在别人心里,那就是千千万万普通的人,绝大多数的人。
惊鸿一瞥,她不知道自己是看错了,恍惚了,还是他真的就在附近,她想起今天一天的心神不宁,终于道:“何锡清同学,麻烦你先带着水果回去吧,我有点事,想去拜访一位长辈。”
何锡清看着她:“需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乌桃:“谢谢,我自己去就行了。”
何锡清:“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说。”
乌桃告别了何锡清,她直接过去找叶蕴年妈妈了,她知道叶蕴年妈妈的学校,就在学院路,距离并不远。
她到了那学校的时候,天已经晃黑了,
学校门口陆续有人走出来,她只好找了一位同学打听,好在还在顺利,姓温的女教授并没几个,很容易就找到了她的办公室。
叶蕴年妈妈正提着包打算下班,突然见到乌桃,也是愣了下:“乌桃,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乌桃直接问:“阿姨,蕴年是不是回来了?我刚才好像看到他了。”
叶蕴年妈妈惊讶地道:“怎么可能?他没提过啊,怎么可能回来!”
乌桃:“他没回来吗?他现在怎么样?还在美国是吗?”
叶蕴年妈妈:“你先进来坐一会,慢慢说,到底怎么了。”
乌桃跟着叶蕴年妈妈进屋,坐下来后,她便说起自己刚才看到的:“我当时的视线只是一扫而过,就是眼神掠过后,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感觉是他,但是因为没看清楚,我不确定自己的感觉是不是对的。”
那道影子,只是短暂地停留在视网膜上,她意识到熟悉的时候,眼神回扫,但是却恰好被那辆车挡住了,之后就看不到了。
叶蕴年妈妈蹙眉,担忧地看着乌桃:“孩子,你是不是想多了?”
乌桃:“我……我也不知道,但我感觉今天很不对,就像有个人在看着我。”
叶蕴年妈妈肯定地道:“他很好,他在美国读书,前几个月,他还给老爷子传真了一些非常有用的资料过来。他不可能回来的,再说回来的机票昂贵,这不是说回来就回来的。”
乌桃便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了,失望,还是松了口气?
叶蕴年妈妈试探着说:“你现在和蕴年,还有联系?”
乌桃看着叶蕴年妈妈,她感觉到了对方的小心和试探,她笑了下:“他走后,给我写信,要给我寄钱,还要给我寄东西,第一次的汇款单,我给了阿姨,后来我就让他不要寄了,找了理由,说不方便,他就没再寄,最近我们通信少了,关系也比较淡了,我就告诉他我们以后彻底断了。”
叶蕴年妈妈:“你是什么时候和他说彻底断了的?”
乌桃:“我是去年就把信寄出去了,现在算,应该有大半年了。”
叶蕴年妈妈略松了口气:“那也没什么,他在美国,接触到的和中国差别很大,双方环境也很不一样,既然说分手都说了大半年,那他应该也是接受了,没什么大事。”
乌桃:“应该是。”
叶蕴年妈妈轻叹了声:“乌桃,你现在十九岁了吧?”
乌桃:“是。”
叶蕴年妈妈:“前些天,我参加教育部的一个会议,遇到你们系的孙主任,问起来,他还提到了你,说你很优秀,你年纪轻轻的,这么优秀,以后一定会有很好的前途,凡事别多想了。”
乌桃感觉到了叶蕴年妈妈眼中的同情,她苦笑了声:“阿姨,我知道了,可能是我今天想多了。”
她从叶蕴年妈妈办公室走出来的时候,走得特别慢。
她拼命地想捉住那一瞬间,她的视网膜上残留的影像,但是却并没有了,那个影像在叶蕴年妈妈同情的眼神中,变得模糊而羞耻。
她说过,不会回头,说得那么大义凛然。
现在她竟然眼巴巴地跑来,说自己出现了幻觉,想起来她的儿子,她可以想象叶蕴年妈妈怎么看待自己。
而叶蕴年妈妈的目光,也直达她的内心深处,照到了她心里最幽暗微妙的那处。
她说她不在意,说她先主动提出分手的,但其实她还是在意,心里隐隐还有一丝期盼,甚至会想着,也许下一刻美国有个大地震或者什么巨变,他就回来了。
她几乎想给自己一巴掌。
为什么自己要来问?
她落寞地乘坐了
公交车,回去学校,到了校门的时候,却看到了何锡清。
何锡清已经将水果都送回去了,空着手站在校门口。
他看到她后,笑了:“天晚了,我担心你,可是我又不知道你去了哪儿,所以在这里等你。”
这一瞬间,乌桃所有的情绪翻滚,她几乎想哭。
她为什么要急匆匆地去问,热脸贴着人家的冷屁股去问?这里分明有一个人,可以在日落之后等在校门口,哪怕根本等不到自己,也会一直等着,等着自己回来,等着对自己笑一下。
这样的一个人,她凭什么不抓住?
何锡清看到乌桃这样,担忧起来:“你,你没事吧?”
乌桃摇头:“没事,可我有些累了,你送我回宿舍好吗?”
何锡清:“好,我陪你一起回去。”
乌桃:“你是不是每天早上都要晨读?”
何锡清:“嗯,读英语,不过我发音不如你好?”
乌桃:“那我们可以一起练习。”
何锡清惊喜地看向乌桃:“那就请乌桃同学多多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