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芙嫣看见坑洞里的无数死尸时才真正意识到, 这座来之前就折损了无数照夜宫弟子的秘境到底有多危险。
她想到自己进了秘境之后的所有经历,除了找到蝶绕枝后必要的脱胎换骨,以及被魔修继生的浮雪袭击, 她其实并未遇到什么太大的危机。
同这些已经惨死的修士比起来, 她真是太安全了。
就连被佛子的二选一, 现在看来也简直如过家家一般。
再观金羽碎, 那可是照夜宫这一届的首座弟子,大名鼎鼎的凝碧君, 曾经的传奇人物凝冰君谢无尘的承继人,他现在是什么样子?
绣着昙花的白袍脏污破损,手和面上都染了血污, 双唇紧抿, 盯着锦囊里的鳞片静息等待生机。
在他身边是剑元宫的蔽月君玉衔涯,他坐在轮椅上,手中握着一把古朴的黑色长剑,模样也很狼狈,面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这两人之后才是四宗十二门的一些弟子, 但人数很少, 看上去状态极差,其中一个万灵宗弟子一脸的神不守舍。
突然之间, 他双眼化为黑色, 朝身边人袭去。
玉衔涯头也不回地挥剑, 剑气划破那人命门, 那人顷刻毙命。
“这是怎么了。”芙嫣问身边的谢殒。
谢殒:“魔族血继术, 秘境里大部分被血继的入魔修士都已解决, 此处尚有几个漏网之鱼。”
……想起来了, 他那时出现, 浑身都是血,原来是去做了这个。
能在他手下漏网……应该是他没顾上,直接来寻她了吧。
芙嫣这样想着,指了指坑洞附近光束中还在打斗的人修:“他们身上好像没有魔气。”
谢殒面无表情地看着:“但他们之中有至宝。”
芙嫣听了,仔细去看,果然见几人是在抢一样染血的宝物。
明白了。
杀人夺宝。
她又望向坑洞的无数尸体,尸身下确实有不少宝物在发光。
“可他们都是正道修士。”芙嫣觉得没道理,“这里法宝很多,哪怕是有最好的一个,他们应当也不会如邪魔外道一样杀人夺宝。”
谢殒往前走去:“他们中了幻境。”
她看着他的背影,他手一抬,掌心化出水光般的金白色灵光,光照上空,仿佛吹散了暴雨中的乌云,暴雨停歇,争抢宝物的修士们慢慢停下动作,皆是一脸茫然惊惶。
金羽碎察觉到变化登时望了过来,那金白色的灵光令他无比振奋:“有救了!”
他拿着手中锦囊包裹的鳞片往前:“都过来,站到这里!”
他是照夜宫首座弟子,这里是照夜宫的秘境,众人为寻出路,肯定都老老实实听他的话。
玉衔涯握剑驱动轮椅走到灵光下,视线轻动,缓缓转到芙嫣所站的位置。
剑元宫的弟子服是蓝白色,玉衔涯不良于行,却生了一张俊秀精致的面孔,眉宇间隐隐有些少年气。
与身上弟子服不同的是,他绑头发的发带是纯正的红色。
...
反差色很适合他,衬得他哪怕形容狼狈,依然意气风发。
任何人见了这样的他,都不会觉得他是能被自己怜悯的,哪怕他不能行走。
芙嫣站在原地没动,玉衔涯发现了她,其他人也很快发现了,金羽碎朝她伸出手。
“道友快到这边来,小心进入迷心幻境。”
芙嫣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可没有动作。
她将视线放在谢殒身上,他已经到了金羽碎身边,金羽碎比符离修为高得多,以芙嫣现在的境界都看不透,那至少是元婴后期,甚至是化神期了。
谢殒百岁化神,后面很快就到了渡劫期,半步飞升。
化神到渡劫中间隔了冲虚一个大境界,金羽碎已经是这一代照夜宫弟子里的天才了,却还是远远及不上谢殒。
两人现在几乎面对面,但金羽碎看不见谢殒。
他们都穿着代表了照夜宫的昙花锦衣,制式也类似,可金羽碎穿出的味道与谢殒完全不同。
……形似,神不似,差得太远了。
锦囊包裹的鳞片缓缓升起,众人的注意力从芙嫣身上转开,一齐注视着那鳞片。
芙嫣也仔细观察起那鳞片。
她看不出那是来自什么的鳞片,它呈金红色,上有威压极强的气息,形状像是心脏。
这汇聚了秘境中无数至宝的尸坑边,没有一样宝物可以夺走它的光辉。
谢殒手一抬,将鳞片握在手中,他低头专注看着,侧脸冰白沉寂,有些失神。
外人看不见他,就只能看见鳞片被虚空桎梏,闪烁着令人心生觊觎的灵光。
即便他们不知道这是什么,也能看得出来,这是比天阶法宝还要厉害的宝物。
金羽碎一拿出这宝物幻境就散了,四周危机解除,可见宝物的力量之大。
有人想上前触碰那悬空的鳞片,还没靠近就被罡风重重弹开,撞到墙上惨烈哀嚎。
这一下子让大家都歇了心思,只静静看着这一幕。
芙嫣其实也很心动。
她对那鳞片有种致命的熟悉感,好像它就该属于她,只是这样看着,她就已经心口发疼,蠢蠢欲动。
还不待她真的出手,谢殒就带着鳞片回到了她身边。
眼前白光一闪,场景变换,他们已不在刚才的地方。
在藏叶原本写好的命格里,方才那些人没那么容易得救。
但谢殒得到了鳞片,再不想让外人留在这里打扰,也懒得再坚持什么劫难秩序,直接打开了秘境放他们出去。
至于反噬……反正都是反噬他自己,无所谓了,他早就习惯了。
将众人困如死局的秘境就豁然开朗,天光大亮,出路显现。
“快走!”金羽碎一声令下,众人齐齐逃出。
玉衔涯并未驱动轮椅,身边剑元宫同门想推他离开,他也拒绝了。
他看着方才芙嫣站的地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君上,得走了。”弟子低声劝说,“这秘境太危险,哪怕还没找到治您双腿的宝物也不能久留了,宫主说过一切以您的性命为主。”
“知道了。”玉衔涯淡淡地说了一句,终是驱动轮椅离开。
他垂眼看了看不能行走的双腿,垂下&#3034...
0;红色发带微微飘动,与身上蓝白的衣裳那般格格不入。
不急。
他想。
另一边,芙嫣已经拿到了令她心口发疼的鳞片。
谢殒亲手交给她的。
“给我?”她讶异道,“这不是你的东西吗?你看起来很紧张它,就这么给我了?”
她嘴上疑问,身体却很诚实,立刻就接了过来。
将鳞片握在手里,那种熟悉感更明显了,连她肌肤的炙热感都与鳞片一样,他们仿佛天生一对,它就该属于她。
“我以为它毁了。”谢殒看着金红色的鳞片,“自爆元神的时候,我以为它和我一起灰飞烟灭了。”
“……”芙嫣捕捉到了关键的内容。
“你真的自爆元神了?”她拧眉,“还灰飞烟灭了?”
谢殒答非所问:“自爆元神前,我用了身上仅剩的力量去保护它,后来又去寻过,但一无所获。我以为失败了,它毁了,没想到是被照夜宫的人带走了。”
芙嫣往前一步:“谢殒。”
他看过来。
“你到底是什么,别自说自话,解释一下。”
一个的确自爆元神灰飞烟灭过的人,现在活生生站在她面前,看不出任何冥界痕迹,当也不是冥极殿鬼修的手笔,那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