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怀疑你的建议,但我实在看不出来马丁尼有什么值得信任的地方。”波本将手机推到旁边,抬起下巴示意身边的同伴。
他的声音不大,能传到同伴耳中完全依靠双方耳道里的无线耳塞,耳塞的麦克风定向收音,能最大程度地筛选掉周遭的噪音。
而这位和他喝酒的同伴古怪极了。
卫衣兜帽遮住脸,浑身上下没有露出半点肌肤,就连伸出来接过手机的手上也套着黑色的皮质手套。在他收敛下颌的时候,摇晃的灯光隐约照亮了他的下巴。
是个有淡淡胡髭的男人。
“可他的确在三年前救
了我,”男人看了眼手机,手指跟着红点轻轻摩挲了两下,温和的嗓音里带着些许怀念,“后来我托人帮我打听过马丁尼的消息,一直石沉大海,我还以为他已经被琴酒……”
男人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他摇了摇头,把手机还了回去:
“总之,你问的「神秘学事务所」我并不了解,之前马丁尼没有和我提到任何有关这方面的内容……其实我和他并不是很熟悉。”
“是啊,不是很熟悉,但是他会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帮你逃走。”波本拿回手机,撑着下巴意味不明地哼声道,“我听说后来他还因为这件事和琴酒起了争执,虽然琴酒本人没有怀疑,但朗姆这三年一直在调查他……不然我也不会因为这次的任务被被逼到现在的地步。”
“你这是在迁怒吗,Zero?”男人有些好笑地叫出了他的本名,“马丁尼是出了名的吃软不吃硬,即使在他帮我逃走的时候都没有戳穿我的卧底身份,能让他直白地问你‘是不是卧底’,你都做了些什么?”
没什么,也就是第一次见面前就被发现了是去执行处理任务的而已。
好吧,他承认自己在之前一直是用警惕的审判态度和马丁尼相处的,也经常用性命安全威胁他——但这本来就是组织成员该有的样子不是吗?
“我只是在犯案的文员本子里夹了张纸条,那位所长本来就很可疑,交给警方去调查也没什么不好的。”波本顿了一下,“景,你的话,现在还能认出马丁尼吗?”
“皮斯克不是说他换了一张脸?还是说你在怀疑什么?”
“……算了,我自己去确认一下好了。”
波本从座位上站起来,酒钱留在桌上,又把耳朵里的通讯无线耳塞随手扔进还剩浅浅一层的酒杯里。
“你最近小心一点,贝尔摩德就在米花町,琴酒也应该快到了,不要被他们发现了。”
***
早上六点十八分整,装扮成现场警员的波本终于看见了那位传说的神秘学事务所所长。
白发教授缓缓从电梯里走出来,对方出人意料的年轻,也出人意料的漂亮——虽然这样的描述有些笼统而不准确,但此刻波本实在想不到其他的词汇。
待他走近了,波本看清了对方帽檐下露得更多的眼睛,空茫茫的一片碧蓝,又泛着雾,像是倒映着苍蓝天空的冰层,精致有余却没什么人气。
什么也看不出来,这是波本的第一印象。
黑色大衣翻开一道弧,他们的调查开始了。波本默不作声站在门口,看完了这位所长先生和高中生侦探联手解决案件的全程,直到涉案人员被警官押送下楼,原地只剩下几个后续处理现场的人。
——所有的一切和马丁尼描述得分毫不差。
甚至自己精心插入的意外,那张本子里的纸条也好好地呆在工藤新一的口袋里,他没有立刻拿出来进行质问。
如果一定要解释,那就只能是这位神秘学事务所的所长预料到了一切,包括他从中做的手脚,以及高中生侦探在遇到这样的
事后会做出什么举动。
可真的能做到这一步吗?
趁着现场的警员开始走动,波本换掉衣服离开了大楼,刚一到楼下,他就看见了熟悉的身影,同时,手机因为追踪器的靠近而震动起来。
一次不留痕迹的偷盗,眨眼间,马丁尼已经捏着那张纸条,越过工藤新一朝他走来。
在这里谈话显然不是什么明智的举措,波本立刻转身向旁边的小巷子里钻,马丁尼紧跟在后面。
又过了一个拐角,他停了下来,身后的声音由远及近。
“你不该打所长先生的主意,波本。”
风尘仆仆的金发青年从拐角出走出,他垂眸看了眼手上的纸条,十分认真的将它对折撕碎,指腹轻碾,直到再也无法拼凑出完整的字迹。
这也是波本第一次看见马丁尼面无表情的模样,出乎意料的阴沉,上挑的眼皮耷拉着,半露的翠色眼瞳暗哑漠然。
马丁尼一向是乐观又快乐的,这几天的相处甚至给了波本一种错觉,即使这个人躺在血泊中,死亡的潮水毫不留情地淹没口鼻,漂亮的翠意会逐渐从他眼底淡去,他也会没心没肺说:没关系,让它来。
现在波本知道了,他不是没有在意的事情,组织里没有什么无忧无虑的小王子,只有被触碰到逆鳞后亮出尖牙的幼兽。
“马丁尼。”波本缓缓叫出他的代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