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挣脱这具躯体……
他来到的,是过去。他看见的,听见的,经历的,一切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
一切已经注定了,他的心魔劫不过是让他借着这具“猫”的躯体,让他见证这一切而已。
心魔劫要他见证的是什么?是大启朝的灭亡吗?
一个凡界的王朝就算灭亡了,又与他何干?
一个极其恐怖的猜想隐隐浮现,他的心顿时慌乱得像是悬浮在万丈深渊之上。
如果连这个王朝都已经在过去的岁月里彻底覆灭了,那谢亦呢……
其实就算没有发现这一切已经是过去,他也能看出谢亦已经徘徊在生死的间隙中了。
现在谢亦根本无法入睡,他的睡眠是靠着三天两头的昏迷维持的。
他瘦得皮和骨头之间没有一丁点肉,身体虚弱得连站起来都费力。经常咳得喘不过气,他甚至好几次看见谢亦咳出了血。
谁都能看出来他的身体机能走到了尽头,他被谢亦抱在怀里,听着他胸腔微弱的心脏跳动声,似乎都能感觉是什么濒临崩溃的东西发出的吱嘎声。好像随时都会在发出一声轰鸣后归于寂静。
每次谢亦昏迷,他都只能无力又恐惧地守在他身边,时刻感受他的鼻息,生怕下一刻,这人就要离他而去了。
其实这些陆敛都知道,但哪怕他知道,在发现这一切都是发生在“过去”后,他还是恐慌得心脏都冻结了。
因为哪怕谢亦现在的情况再糟糕,但总是有希望的。或许下一秒他的心魔劫就能结束,他就能回来找谢亦;或许下一刻他就能挣脱心魔劫的束缚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又或许这些天灾会慢慢结束,谢亦会找到大夫,身体逐渐好起来……
“现在”永远是比“过去”有希望的。因为如果是“现在”,那么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但是现在他知道这一切都是过去了,“过去”就代表所有的可能性都消失了,它只剩下一条线,局中人无论做什么,都无法阻挡它在那条线上行驶。
唯一的区别是,这是陆敛不知道结果的过去,就像那只既生又死的猫一样,陆敛没办法决定猫的生死,也没办法干预,但是他能亲手打开盒子,见证猫的生,或死。
可是那只猫的生死是对半开的,但谢亦的结局,却好像不剩太多悬念了。
陆敛闭上眼,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个极可能的结局。
也许还有转机。
…………
赈灾的粮食被掉包了,只剩下了无数袋黄沙,这让饥荒进一步加重了。
路边的尸体越来越多,慢慢地又越来越少。
谢亦走在道路上,见过一次被人拖到巷子里的情形,紧接着就有一股令人作呕的肉香弥漫起来。
谢亦愣在原地,手脚冰凉。
陆敛看着这一幕,心中第一次体悟到了什么是“后悔”。
如果他当时在知晓这王朝将崩,天灾无数时,能稍有怜悯
之心……这些旱灾,洪灾,也不过是他的举手之劳。
哪怕凡间权力更迭他无需干涉,难道这人间炼狱般的苦难他也应该置之不理吗?
如果他当时有一丝理会,谢亦不至于在炼狱般的人间惶惶不可终日。
陆敛从不觉得冷血冷情是什么不好的事情,此刻他却遭到了冷血的报应。
在街上看到那一幕后,谢亦就选择尽量不外出了。
他先前存储了一些粮食,葛根、红薯之类的,放到平常吃不了几天,但是当下这样的情况,省着吃,也能吃上半个月。
以前谢亦再苦再穷,都会尽量给自己的猫吃些肉食,但现在属实是没条件,他每天也只能给小猫煮些红薯糊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