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雨侬走后,公司其他人陆续下了班。
荀洌也一身轻松的走出写字楼。
雨后初歇的天空是水洗一般的澄澈,介于浅蓝与湛蓝之间的暮色里,半隐半现的夕阳散发最后一点余光。
鼻尖嗅到青草与泥土混合在一起的特有芬芳,荀洌突然有了徒步回家的冲动,索性把车钥匙放回办公室,只揣着个手机慢慢走回去。
别墅离公司不远,开车不到二十分钟。但走路的话,就要跨过数个街区,还挺废时间。
荀洌一路欣赏城市夜景,看路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走走停停的进了一条霓虹招牌密集的街道。
正游荡着,忽然嗅到一缕能浸入人骨的烤肉炭香,一眼望去,是一个把餐桌餐椅摆出店面的路边大排档,体型魁梧的老板在烧烤摊后忙忙碌碌,排气扇正把烟雾吹向荀洌所在的方向。
十几年地边摊美食经历瞬间勾起了肚子里的馋虫,荀洌大步走过去,拉了个塑料椅子坐下。
满头大汗的老板看到他,愣了一下,搓着手问:“呃……客人你要吃烧烤?”
荀洌有些奇怪。
不撸串他坐下干嘛?
突然看到老板正局促的打量他一身的高定行头,顿时明白。
虽然没穿外套,但衬衣西裤皮鞋的装束放在大排档的环境里,也太奇怪了。
荀洌却不知道,除了着装,更主要是他一身不食人间烟火,清冷孤高的谪仙气质,站在凡间烟火气息最浓郁的大排档中,越发显得鹤立鸡群,格格不入。
老板甚至还有点羞愧,自己的摊子简直和一滩烂泥似的,生怕玷污了这个俊美男人。
荀洌扯了扯衬衣,笑道:“我卖保险的,穿身假货骗骗客户。”
老板顿时没了羞愧,长长“哦”了一声:“今天做了几单啊。”
“2单,赚了5000。”荀洌耙了一下脑袋,打散了发胶固定的黑发,和老板吹起牛逼,自然的就像在这种路边摊里长大一样:“这才有钱来开荤啊。”
老板羡慕:“一天就赚5000,比我这早起摸黑的辛苦一周都赚得多,你要吃点啥,我这里的菜肉都是当天进货,挑的最新鲜的食材!”
荀洌点菜,一边瞎侃:“都是靠天吃饭,平均下来一个月能有七八单就不错了,老板辛苦归辛苦,但生意这么好,多稳定啊。”
老板嘿嘿一笑,也不辩驳,看荀洌勾菜的手又快又准,一下子就要了十几种,更是喜笑颜开,对这个帅气阔绰的客人爱的不行,不仅插队把荀洌点的菜做好,上完菜还拎了两瓶冰镇啤酒,乐呵呵道:“吃烧烤不喝酒不行,这两瓶送你的。”
荀洌谢过,把荤菜肉串和蔬菜分开,提前把土豆片、辣椒等蔬菜抽出竹串堆到碟子里,才挽起袖口开始美滋滋的撸串。
原主饮食清淡,没钱时自己煮鸡蛋清汤面,有钱后也只吃海鲜粤菜之类的讲究原汁原味的菜肴。
荀洌却是个重口味,最喜欢辛香麻辣火气味。穷的时候攒钱都要隔三差五下馆子,有钱后第一反应
就是把读书时期馋的不行却吃不起的饭馆逐一临幸,最后又吃回五块钱一串的路边摊,被荀家人鄙视没品位,他却依旧我行我素,天天开豪车照顾苍蝇饭馆的生意。
老板手艺不错,食材也算新鲜,荀洌一口肉一口酒吃的正香,一辆明黄色的张扬跑车从他身后的马路上驶过,片刻后又缓缓倒了回来。
跑车停下,驾驶室里的男人不敢置信的喊了一声:“喂!荀洌?”
听到有人叫自己,荀洌转头一扫,就看到宋傲然正瞪着自己,张大了嘴巴:“妈的,还真是你?”
一脸的骇然,仿佛荀洌不是坐在餐桌上撸串,而是坐在炸药堆上撸那啥似的。
荀洌翻翻眼睛,没理,转头继续美美的吃肉喝酒。
宋傲然把车停在路边,对副驾的墨镜酷哥说:“你先过去,我一会就来。”
“公演8点开始,你别忘了。”酷哥翻身去拿后座上的电吉他,扫了马路牙子上的荀洌一眼,笑嘻嘻说:“上回在酒吧看到他,这回在馆子里看到他,说不定下回就能在我床上看到他了。阿傲,你帮我问问,他愿不愿意做0?”
“滚啊,别在我面前说你们gay的事,干巴巴的男人有什么好抱的?”宋傲然干呕一下,没好气的熄了火:“他那种人,怎么看都不是0吧?你还是别想了。”
酷哥耸肩,吹了个口哨:“说不准呢?”
“滚滚滚。”宋傲然一脚踢飞酷哥,“biu”的一下锁了车,踏上人行道走向荀洌。
老板又一次局促的迎了上来,瞅了瞅那辆直接停在路边的跑车,又瞅了瞅一脸嚣张的宋傲然,很为难的说:“这位帅哥,车停这里会被抄牌的,要不您挪一挪,前面不远就有停车位。”
宋傲然不屑的撇撇嘴,连应腔的意思都没有,只一个劲的盯着荀洌。
荀洌视若无睹,叉起一根烤的油滋滋辣汪汪的鸡脆骨,慢条斯理嚼碎咽下肚后才说:“没事,不用操心。他家有钱,不怕抄。”
老板恍然,眼中立刻露出看败家子的鄙夷神情。
宋傲然扯扯嘴角:“你在这干嘛?”
荀洌面色冷淡:“如你所见。”
宋傲然“呵呵”两声,嘲笑道:“不愧是孤儿出身,荀先生居然吃的下这种垃圾。”
一言既出,不仅人高马大的老板“刷”的沉下脸,连旁边几桌食客也面色不善,更有一个疑似混社会的龙纹大哥放下筷子,看向宋傲然:“小子,你说什么?”
宋傲然扫视一周,更加不屑的冷哼一声。
荀洌垂下眼睛。
一句话就能引起众怒,这家伙还真是把高高在上的二世主嘴脸演的活灵活现。
他倒是很想看看这位脱离人民群众的大少爷被人民群众好好教育一下,只可惜,面对家大业大的宋家,最好还是不要把普通人牵扯进来。
他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直直看向宋傲然,肃然起身。
宋傲然扬了扬眉毛。
“怎么?这就生气了?”他继续讥讽:
“也是,现在可不是贺家宴会,荀先生不怕失礼,想怎么粗俗就怎么粗俗。不过我提醒你一下,最好看清楚你面前站的是——嗷!”
一个“谁”字还没说出来,宋傲然就被荀洌闪电般抓住了领口拖到了桌子边。
宋傲然攥拳砸来,荀洌一侧躲掉,下一秒他的拳头就被狠狠扭到身后。
荀洌一手拧住宋傲然让他发不了力,一手成刀利落的在他喉咙上切了一下。
宋傲然咽喉剧痛,顿时弓腰猛烈咳了起来:“咳咳咳……唔!”
宋傲然张口的瞬间,荀洌飞快的夹起几片烤土豆片塞进他嘴里,反手托起他下颚再次敲打咽喉,强行让宋傲然把土豆片给吞了下去。
这才放松挟持,轻轻一推,就让难受的腿都软了的宋傲然差点撞到隔壁空桌子上。
被这么一通操作,宋傲然眼泪都飙了出来,他踉跄站稳,“呸呸呸”的把口里没咽下去的土豆片吐出来,捂住脆弱的脖子弯成虾米状疯狂呛喉。
荀洌坐回了位置,拿起筷子后微微一顿,丢下这双沾了宋傲然口水的,重新从筷筒里抽了双干净的一次性木筷。
夹起两条烤金针菇吃完,瞥了眼还在清嗓子的宋傲然,冷漠的说:“现在你也吃了垃圾,要不要帮你叫个120,赶紧去洗胃?”
“操!”宋傲然抬头瞪他,可惜一双大眼睛眼泪汪汪的,完全没有威慑力。
他吧嗒一下嘴,狠狠的骂:“荀洌,你是有病吧,这么辣也能吃的下去?”
荀洌嗤之以鼻:“吐完了就给我滚,浪费我两串土豆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