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室透是在后脑的钝痛中醒来的。
胸腔在阵阵发闷, 呼吸间残留着隐隐的血腥气。或许是反震的冲击伤到了内脏,十几米的高度跳进海中,没有采取正确的姿势, 水面几乎和水泥路面无异。
落水的一瞬间, 安室透并没有立刻陷入昏迷。
跳水是公安的必修课, 这是为了他们在极端情况下的紧急求生,高处坠落必死无疑, 落在水面却还有一丝生机。
泳池边跳台很多,别人还在2米5米的高度时,安室透已经站在了10米的跳台上。
仰赖于发达的运动神经,安室透跳水的成绩相当不错,这个不错的成绩最终救了他一命。货轮爆炸时,他以一个标准的姿势跳到了漆黑的海水里,下一秒,照彻天地的火光滚滚而来。
——安室透躺在地上, 维持着昏迷的呼吸频率,渐渐复苏的五感,让他察觉了后背的坚硬冰冷。
他似乎躺在一块金属表面。
四下一片阒寂。身旁似乎并没有其他的看守者, 以防万一, 安室透没有立刻睁眼,仅用听力分辨着周围的环境。
继续回忆。
他落海了, 可落海之后呢?
水面下又发生了什么?
安室透拼命思考,锈钝的思绪缓缓复苏, 后颈传来一阵阵酸麻的痛感, 随后他才想起, 自己其实是被一手刀劈晕的。
货轮爆炸的一瞬间, 压缩到极致的空气爆发出无可比拟的伟力, 掀起的浪潮足足有三四人高。
扩散的冲击波舔舐海浪,铺天盖地的水墙当头压来,安室透刚刚浮出海面,立刻被浪潮给拍了下去!
液体四面八方涌来,无处不在的冰冷几乎给人一种窒息的错觉。安室透呛咳一下,鼻腔里冒出两个气泡,冰冷的海水转瞬间倒灌而入。
这一下猝不及防,安室透没来得及屏住呼吸,口腔和鼻腔里立刻都是水。浮沉中他已经完全失去方向,极其漫长的时间里,只有求生的本能拼命挣扎。
终于,窒息的下一秒,湿漉漉的金发破水而出。
安室透咳出了呛入的水,重新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潜回了水面之下。与海面的波涛汹涌相比,水下会相对平静一些,潜泳能最大限度地节省体力。
他必须尽快离开。
舱室已经被炸穿了,货轮的倾覆不可避免。沉没的船舶会在两侧形成旋涡,一旦没有及时离开这片区域,他也会被旋涡卷入水底而丧命。
安室透往前游出几米,规律地浮上水面换气。混乱与动荡间,他没有注意到身后接近的阴影。
这是安室透犯的第二个错。
第一个错是明明收到提醒,却因为发信人身份不明而坚持登上甲板。不过,来自pulque的简讯的确将他的警惕拉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这才在爆炸中有了跳海逃生的机会。
第二个错,是他遗忘了提防背后。
——因为那气息实在是太熟悉了。
童年的时候,他与诸伏景光经常会玩一个鬼捉人的游戏,一个人当鬼,其他人藏。降谷零缩在角落,诸伏景光就会蹑手蹑脚地走到后面,猛地一下子拍上他的肩。
记忆已渐渐模糊,某些习惯却从未褪色,根深蒂固地停留在他心底。……安室透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的感官被这一熟悉的气息钝化了,下一秒,拍来的却不是记忆里按在肩上的手。
安室透狠狠地挨了一手刀,顿时失去意识。
身后的难道是诸伏景光?
……怎么可能。
安室透自嘲地低笑一声,为自己不切实际的软弱幻想。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平躺在原地很久,周围却一直悄无声息,看来这里的确只有他一个人
。
安室透慢慢地睁开眼。
四面冷白的金属墙壁,光线均匀地充斥着整片空间。
房间内的照明似乎采用了漫反射原理,看不到任何一个具体的光源,影子也浅淡到忽略不计,置身其中,几乎给人一种分不清上下左右的错觉。
冷淡而严谨的装修风格,这里就像什么高科技的研究所,只有湿漉漉的安室透与之格格不入。
他摸索一周,确信墙上没有什么隐藏式的机关,又谨慎地敲了敲这面金属墙。
回音很空。
墙后应该有别的空间,但墙上并没有门。
他应该怎么离开?
就在这时,裤子里的手机突然一震。
安室透的口袋是拉链式的,手机没丢在海里,打晕他的人居然也没搜走。惊讶之余,他立刻低头查看。
即使公安特制的防水设备,在潮湿的口袋里待了那么久,屏幕也花了一片。斑驳的像素花花绿绿,闪烁的亮光里,安室透勉强辨认出几个字。
还是那个幽灵般的号码。
【pulque:向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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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货轮的爆炸如此突然,安室透甚至没来得及告诉风见裕也,自己的公寓里多了只小动物。饲主久久未归,空旷的房间里只剩一条上蹿下跳的白色柴犬。
一夜过去,哈罗被饿得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开冰箱,里面的东西却令狗大失所望。
安室透厨艺精湛,自己的公寓却只有速食。
哈罗鼻尖翕动,在一众花花绿绿的包装里挑挑拣拣,张嘴叼下一包原味的方便面。在它专心撕扯着塑料袋时,稀里哗啦的动作却忽然一停。
哈罗耳尖一动,他听见了门口传来的奇怪响动。
门锁的声音掩盖在冰箱发出的警报中,开门的时间已经过长了。哈罗心虚地扑上门,又把方便面往冰箱底下的缝隙里藏了藏,乐颠颠地从厨房出来。
门锁却迟迟未开。
光亮晃动的门缝间,隐约传来几人商量的动静:
“喂喂,确定吗,里面是真的没有人?”
“这么胆小干什么?”另一个人取笑他,“炸的那么狠,大罗神仙也该死透了。没听见让你干什么,找到账簿,别缩头缩脑的,孬种。”
“还没开好?太慢了吧。”
“……”
哈罗警惕地后退一步,喉底滚过呼噜噜的威胁音。咔哒一声,门外的几人终于撬开了锁。
入侵者刚踏进一条腿,脚踝上瞬间一阵剧痛!
一条白狗叫也不叫,开门的一瞬间猛地一扑,死死地咬上了他的腿。时已入夏,没有多厚的衣服防护,来人的腿上立刻多出了几个触目惊心的血洞。
走在最前的是一个莫西干头小痞子,他怒骂一句,当即抬腿要踹,哈罗连蹿带跳地后退几步,灵敏地躲开了扑面而来的脚风。
“t*d,这里还有条狗!”
“连狗都能给你咬到,你干脆逊死得了。”后面那人落井下石,最后进来的一个人却说:“小心点,不要引来邻居。”
他戴着一副黑口罩,俨然是三人中的领头。
黑口罩一发话,前面的两个小痞子顿时安静了。这时的哈罗见好就收,整只狗已经躲到了沙发后面,两人对视一眼,分别从两头绕路逮狗。
莫西干头先行一步,一见白尾巴在视野一晃,不由分说地立刻一扑!
他没想到的是,哈罗在等的也是这一刻。
莫西干头连根狗毛都没捞着,还被它在头上踩了一脚。哈罗借力跳上沙发背,立刻狂奔出去,不等门口的黑口罩反应,已经从门框的缝隙里逃之夭夭了。
地上的莫西干头目瞪口呆,良久才来了一句:“……这狗成精了?”
一条柴犬居然能这样滑不留手,这件事出乎了三人意料,以至于追出几步,哈罗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楼梯间。
另一个人这才问黑口罩:“老大,我们还追不追了?”
电梯还停留在这个楼层,与跑楼梯的狗相比,他们抵达一楼的速度肯定更快。
“不用。”
黑口罩沉思片刻,“一只狗而已,找到账簿要紧。”
邻居的门后已经传来了蹒跚的脚步声,哈罗出门后边跑边叫,疯狂的犬吠声响彻楼道。三人在回声中退回门后,邻居开门时,门外已重又恢复寂静。
*
灰原哀失踪了。
意识到这一点,即使在热烈的艳阳天下,柯南依然抵挡不住心中升腾起的那阵寒意。
这场临时安排的所谓体检一定有鬼!
可灰原已经在帝丹小学安安稳稳地待了那么久,又是谁意识到了她的身份异常?
敌人的行动已经开始,柯南还依然处于两眼一抹黑的状态,隐藏在暗中的威胁令他惊诧又焦躁。
排好队的小学生鱼贯而入,体检在一楼大厅里逐一开始。所有请假的人单独成队,被护士一起领进了一个会议室。
刚一进门,柯南就立刻大声说:“护士姐姐,我想去厕所行不行?”
“需要我陪你去吗?”护士微笑着弯下腰,柯南用力地摇摇头,一矮身钻出会议室。
为了提防暗中不知是否存在的监视者,他还特地跑进了厕所一趟。
坐在隔间的马桶盖上,柯南拿出手机,拨号之前,他却罕见地犹豫一瞬。
……灰原哀失踪这件事,首先不能做的是报警。
无论带走她的人身份如何,总归与组织脱不开干系。这个隐藏在暗中的庞然大物,一向以不为人知为行动的最高准则,一旦柯南闹大了这件事,对方很可能当场撕票,让灰原哀的失踪,永远变成警视厅登记在册的一桩悬案。
更何况,如果警方的力量可信,根本不会有沉睡的小五郎出现——柯南早就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知给目暮警部了。
知道组织的存在就意味着危险,所以,即使要寻求帮助,他能拨号的名单也寥寥无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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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BI……赤井秀一。唐沢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