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真心在心里狠狠骂了一顿沈昼,并十分庆幸自己不喜欢对方,否则肯定要被伤的千疮百孔。
不过现在屋子里只剩他一个人,脑子倒完全静了下来,可以好好思考一下今天发生的事。
他知道沈昼出身不好,却没想过能差到这种程度——穷到鸟不拉屎的小乡村、残疾的叔叔、完全没把他当自己人拐弯抹角张嘴要钱的婶子。
再加上那些吃饱了撑的,总在背后戳人脊梁骨的村民。
可想而知,少年时期的沈昼有多难。
做下入赘程家的决定,又需要付出多大的勇气。
他不由想起第一次见沈昼的情景。
高中校庆,他和韩宇组了个小乐队表演吉他弹唱。最后一次彩排,他去后台想换只麦架。结果刚走几步,发现道具间门口被围的水泄不通——好多女生正对着里面叽叽喳喳咬耳朵。
“道具间这么火爆吗?”他问韩宇。
“不是道
具火爆,是人火爆,”韩宇扬扬下巴,“喏,你校草位置最大的威胁在里面呢。”
彼时刚开学,和所有学校一样,尚未遭到学习毒打的新生们偷偷发起了校花校草投票。程真心外貌惹人注目,性格也张扬,便一骑绝尘地被投到第一位。
谁成想两周后,马上出结果之前,晚来报到的沈昼凭一张侧脸照让新生们纷纷倒戈,票数瞬间直逼程真心,成了夺魁大热门。
十六七岁的男生正是爱面子的时候,听到“劲敌”近在眼前,程真心赶紧越过人群往里看。
逼仄的杂物间内,男生穿着黑色T恤,校服搭在肩上。
他应该是被临时抓了壮丁,正在弯腰整理器械。瘦削又不过分凸出的胯骨顶在桌沿,脊背薄且韧,像一轮埋在冬天的上弦月。
被那么多女生喜欢和关注,普通男生肯定特别得意,但他脸色淡淡,看不出开心或者不开心,或者说,有种与年龄不符的漠然。
现在想想,从小生活在这种环境中,性格能好就怪了,程真心不由自叹了口气。
随即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居然对未来仇人产生了恻隐之心。
......程真心,真有种啊你!
程真心搓搓脸,告诉自己别再想任何关于沈昼的事,现在同情沈昼,以后反弹的都是自己。
幸好车上有一次性毛巾,他脱掉衣服,把毛巾打湿,囫囵擦了擦身子,擦到纹身部位时,还能感觉到细微的痛。
沈昼那畜牲下手够重。
妈的。
边提防有人进来边擦拭身体是项体力活,午饭吃的少,晚饭几乎没吃,等吭哧吭哧好不容易擦完,程真心肚子空空,已经彻底饿瘪了。
晚饭刚怼过老婶,现在找人家要夜宵不太现实,他闭上眼睛,静静感受着饥饿的痛苦,在心里告诉自己,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饿其体肤,饿其体肤,饿其体肤……
这时,门板忽然“吱嘎”一声:“睡了?先起来。”
不闻不问的人竟然好意思搭话,程真心闭上眼睛:“睡死了,起不来。”
对方沉默几秒,程真心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伴着一股甜香味:“起不来啊,那我把烤红薯扔了。”
什么?烤红薯?
“……别扔,”程真心啪地睁开眼,抓住沈昼手腕,“谁说起不来的。别扔,我吃!”
沈昼轻哂一声,手臂向上拉。
程真心借力直起身子,接过红薯,还是烫的,外皮沾着几块黑色的灰。
“你这是......”程真心好多年没见过这种卖相了,“拿火烤的吗。”
沈昼“嗯”了声算是应答,抽出纸巾,擦袖子和前襟的灰。
原来沈昼出去是为了给他烤红薯,程真心忽然特别愧疚,愧疚自己不该错怪沈昼,更不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很好吃,谢谢。”他捧着红薯,小声弥补。
沈昼继续擦灰:“慢点吃。”
擦完灰,沈昼开始脱衣服。程真心以为他要检查其他地方干不干净,便专心吃红薯,没制止。
可脱完毛衣,他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又把衬衫扣子解了,看那架势,似乎要当面上演一出美男擦身图。
程真心赶紧咽下口中食物,好悬没噎死:“停......等等,你不会要在我房间擦身
子吧?”
沈昼衬衫解到一半,裸着锁骨和半片胸膛转向他,一脸莫名其妙:“不然呢,我去哪儿?”
靠......程真心赶紧挪开视线,揉揉耳朵:“你自己没房间啊。”
“平房确实没那么多房间,你不喜欢我可以去我弟房间睡。不过在他们眼里,咱们是合法夫夫,如果分房的话......”
沈昼顿了顿,话没说完,程真心已经能想到后面的内容了。
他们是合法夫夫,理应睡在一起。要是分房睡,老叔担心不说,被那些长舌妇知道,指不定又要在背后怎么编排沈昼。
可卧室是单人床,想要睡下两个大男人,绝对免不了肢体接触。
他和沈昼......不是能进行肢体接触的关系。
程真心陷入两难的境地。
他犹豫的时候眼神喜欢乱飘,某个瞬间飘到沈昼身上,忽然发现那家伙表面神色如常,抓衣服的手指却捏的特别紧,紧到指节都泛着白。
毕竟是男人,被戳脊梁骨,心里肯定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而在那么难受的情况下,他还给自己烤红薯吃。
程真心默默叹了口气:“我没说不喜欢。今晚......一起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