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野虽然不喜欢劳心劳力, 要担起责任时,做事情也相当认真负责。这天一早他出门视察铺子,恰好在门口碰见同样准备外出的谢束云。
“嫂嫂早上好。”谢束云主动跟他打招呼, “去看生意吗?”
“是, 早上好。你也出门呐?”谢三爷这么多年云游在外仙踪无影,在家里宅也是真宅。他回来这段时间, 整天待在屋里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这还是危野第一次看见他出来。
“最近谢家死人多, 阴气太重。”谢束云道:“我想去买朱砂, 画点符镇宅。”
“朱砂也是药材吧?我记得临街有间咱家的药铺。”危野一直对这些神神道道的手段有点好奇,便和他顺道一起去。
药铺在闹市, 地段好门面大, 药材种类齐全归整, 亮堂堂一间铺子。
掌柜在谢家多年挺有资历, 腆着肚子笑道:“当家的来了?顺子, 快给当家的看座倒茶。”
原本倚在柜台里的伙计懒懒起身。
危野在雕花乌漆椅上坐下, 看了一眼吊儿郎当的伙计, “这孩子没什么精气神, 是干活太累了吗?”
“这是我侄子,他打小就这样。”掌柜的满嘴夸奖,“别看他这样, 干活可勤快, 脑子也聪明着呢, 算账跑腿都是一把好手。自从他来铺子里,帮了我不少忙。”
顺子刚来不久, 身上穿的却是高等级伙计的衣服。危野似笑非笑道:“万掌柜倒是举贤不避亲。”
万掌柜嘿嘿笑, 一点儿都没不好意思, “都是为了生意,就算被人说闲话我也忍了。”
危野勾了勾唇,看向不远处的谢束云。
“这位便是咱们三爷?”万掌柜是个人精,一瞧谢束云一身道袍就看出他的身份,“果然是人中龙凤,一表人才……”
恭维话还没说完,谢束云忽然道:“这朱砂有问题。”
万掌柜微微变色,仍端着笑脸,“三爷,瞧您说的,咱家铺子里绝对都是好货,怎么可能有问题?顺子!”他给侄子递了个眼色,“是不是运货的时候没瞧仔细,让东西受了潮?”
“都是我不小心,后头还有货,我这就去换。”顺子撸起袖子上前,就要把装朱砂的木匣端走。
谢束云手掌一张,按在木匣边缘。顺子使了一下劲竟然没搬动,脸都憋红了。
危野有点惊讶,“谢束云有两把刷子啊。”
001道:【根据资料,道士一个人走南闯北,上山下崖采药,一般都会练习一些护体的功夫。】
“哈,这下有意思了。”
【你好像很高兴?】001察觉到他心底声音雀跃。
“这不是上杆子给我创造立威机会嘛。”
万掌柜欺他年轻不懂,危野进门就看了出来,他走到谢束云身边,“三弟懂行,不如具体说说?”
谢束云拇指粘起一拈红色粉末,和食指搓了搓,指肚上蒙上一层浅红色。“嫂嫂你看,掉色。”他道:“纯正的朱砂是不掉色的,这里面混了不少其他粉末,染成红色,外表便以假乱真。”
这是一匣朱砂粉,并排放着的是一匣块片状的朱砂。谢束云捡起一片看了看,又道:“这一盒写的是上等镜面砂,镜面砂以色鲜红、有光泽、质脆者为佳,这里面却掺了颜色灰暗质重的豆瓣砂。”
“鱼目混珠,以次充...
好。”危野面色沉了下来,他压下怒火,仍然平静地质问:“万掌柜怎么说?受潮了?”
“三爷年轻,恐怕看走了眼……”万掌柜强笑。
“我是年纪不大,却跟朱砂打了十几年交道。”谢束云拍拍掌上残留的红粉,瞥他一眼,“你开药铺的时间应该不比我短,真的看不出来?”
万掌柜脸颊抽搐了一下,忽然转头骂侄子,“顺子,我叫你去买朱砂,你眼色怎么长的,怎么买回这样的孬货来?”
“叔,我?!”顺子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忙弯下腰认错:“我那天喝了点酒,眼花,这才被人骗了。”
危野冷眼看着这两人唱双簧。
“你糊涂啊!给主家办差怎么能这么大意?”万掌柜骂完,对危野欠下身,“当家的,都是我管束不严,这些损失我自掏腰包补上,您看这样怎么样?”
“不急。”危野微微笑了一下,万掌柜见他和颜悦色以为过关了,刚要恭维他一句,却听他接着道:“既然顺子喝酒去采货,想必看走眼的不仅朱砂吧。”
万掌柜是谢家老人,他轻易处置会叫其他人寒心,事情变大才能有所断决。
谢束云不用危野说,已经转身去看其他药材。
“不会有其他问题,何必劳烦三爷……”万掌柜脸颊肉抽了起来,裹着三层肥肉的脖子上瞬间冒出腻汗。
谢束云看起来好说话,其实是个相当随性自我的人,从他当众说要养危野就能看出来。
此时他不想理万掌柜,就算对方跪下哭求也只是左耳进右耳出。
谢束云逐一检查药材,很快从中发现许多以次充好的情况。
危野唇边弧度彻底收了起来,他笑时有多好看,此时就有多冷,“万掌柜,你该不会想说,这些事都是顺子做的吧?”
万掌柜擦着汗还要强辩,危野转向墙边不敢说话的两个小伙计,“你们来说。”
两个伙计不敢张嘴。
“放心说,我保你们。”危野用手段利诱,一个伙计才壮着胆子道:“这些东西都是掌柜和顺子新进的,我们也觉得不对,但掌柜的就让我们卖这些。”
一个人开口就好办了,另一个也说:“以前负责采买的李副掌柜,被他借口年纪大给赶回家了!”
危野给出两块银元,又有账房急忙插言:“买的东西虽然次了,账上出的钱反而多了!”
“欺上瞒下,中饱私囊。”危野淡淡道:“万掌柜,这件事没那么容易了。”
他生起气时睫毛微垂,红唇紧抿,冷艳之色灼人眼球。
叫人瞧着他这般模样,心便不由自主揪了起来。
谢束云学医学道,一向认为天下人都是骨肉裹着皮囊,对人的外表并不敏感,此时目光也停了一瞬。
危野和别人生气的时候不同,很特别,谢束云思考了一下,觉得特别的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