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停下来想了想,却发现脑海中只有一片空茫的混沌:“格斯,我刚说什么?”
庄迭确认好坐标,通过团队通讯发送给凌溯。
找到那团光比他原本计划的更容易,只是调整了几次潜望镜的角度,就在一片漆黑中看到了醒目的光点:“说你的记性越来越差,你该退休了。”
“你还和以前一样,永远都一本正经,永远说不出半句好听的话。”
船长不快地重重敲了下桌面:“我离退休还远着呢!你以为我老到耳聋眼花了吗?门外那个陌生人是你带来的吧,你是不是打算让他接替你的工作,自己扔下我们逃跑?”
...
说罢,船长的视线已经径直转向了“茧”的监控角度。
D2头皮瞬间发麻,整个人凝固在了原地。
他早就被发现了!
在他的视野中,船长的骷髅僵硬地转动着,漆黑空洞的眼窝深处渗出猩红的光线,正毫无阻碍地直直盯着他!
D2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他胸口急促起伏着,整个人贴着墙一动不动,冷汗却已经悄然淌下来。
直到现在,D2终于彻底意识到船长对这片空间的掌控程度。
船长不是这个濒死梦域的梦主,是因为他本人的意识已经和整个梦域融为一体——在这片梦域中做的任何事、说的任何话,都不可能避得过船长的耳朵和眼睛。
而这也就意味着,凌溯他们正在对船员做的事,对船长来说,其实也只要动一动念头就可以轻松察觉到……
庄迭挡住了骷髅投过来的阴森注视。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副扑克,拿在手里切了几次:“玩儿牌吧?”
“你什么时候学会的?”船长愣了几秒,他现在很难维持注意力,轻而易举就被庄迭带着忘了刚才的事,“格斯,你不是从不打扑克吗?”
“在主水柜里学会的。”庄迭把牌分成两摞,“你知道,那里很冷也很黑,没什么事好做。”
船长将信将疑,慢慢坐下来。
他的神色不断变幻,视线落在庄迭身上:“格斯?我怎么好像觉得你有点不一样了?”
庄迭扯过一把椅子,坐在书桌对面,挡住船长依然试图向外看的视线:“人都是会变的。船长,你和以前一样吗?”
会出现这种情况,他心中当然有数。
白衬衫对认知的干扰效果只能持续五分钟,一旦超过这个时间,“被当成对方认识的人”的效果就会消失。
在庄迭原本的计划里,也只是利用这五分钟装作船长认识的船员,进来找到坐标就立刻走人。
……但在船长发现了藏身在门外的D2时,庄迭也同样意识到了凌溯和宋淮民的危险处境。
他的反应甚至还要更快,已经瞬间修改了接下来的全部计划——庄迭决定留在这里,牵制住船长的注意力,为凌溯在舱内的行动争取到更充裕的时间。
庄迭把那一摞扑克在手里敲了敲。
和船长的对话看似轻松,其实一点也不简单。
庄迭需要在船长主动开口打招呼的一瞬间,根据船长对自己的称呼和语气态度,基本推测出两人的关系、自己的大致身份。
接下来,他不断主动触发和船长的对话互动,收集自己目前这个身份的性格和习惯,并基本试探出了船长对自己的行为能够容忍的底线。
有了这些准备,即使白衬衫的效果逐渐开始减弱,庄迭也能及时调整自己的状态,继续扮演这个船长口中的“格斯”。
……
庄迭捡起地上散落的邀请函,他把这些纸张收成厚厚一摞,又和桌面上没写完的那些空信纸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格斯!”船长忽然大发雷霆,“你又乱收拾我的桌子——我告诉过你多少次,这样我什么都找不到!”
庄迭一边收拾墨水和羽毛笔,一边随意点头:“好了,好了,我会帮你找。”
船长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刚才还气得要命,下一秒就被顺利地安抚了下来。
他没有再追问庄迭的身份,向后靠回椅子里,冷哼一声:“你不是准备甩手不干了?”
“也不一定。”庄迭揉皱了两张空信纸,勉强擦干净了桌面,“那要看你能不能赢我。”
船长愣了下:“什么?”
“打扑克。”庄迭拿过扑克牌,“你要陪我打满五局。”
因为...
只有两个人玩,他把一整副牌提前取出了一部分,剩下的放在两人中间。
“格斯,你知道的,我从不接受没有意义的赌局。”
船长看了一会儿那些扑克牌,他忽然抬头,盯着庄迭的眼睛,神情清醒得有些反常:“和我玩牌,就要押上些能让我满意的东西……比如你带进潜艇的那些外人,或者你——”
在他说话的同时,D2隐约察觉到某种压力悄然扼住自己的喉咙。
他的身体僵硬地动弹不得,那种冰冷坚硬的力道就停留在他的喉间,似乎只要稍稍用力就能拧断他的脖子。
D2心头发沉,他清晰地听见船长说的是“那些外人”——也就是说,即使在庄迭的有意干扰下,船长并不清楚凌溯他们在做什么,也已经察觉到了这他们几人的存在。
……
“没问题。”庄迭点了点头,“我自己跟你赌。”
船长没有再说话,他似乎已经不再怀疑庄迭的身份,只是伸手摸了一张牌。
在船长把这张牌拿到手中的同时,那种挟持着D2的力量也顺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与之同时,庄迭察觉到自己被无形地束缚在了这把椅子上。
很显然,船长对“格斯”的重视程度,要远远超过了几个无关紧要的外人。
庄迭向后靠进椅子里。
他解开衬衫最上面的扣子,把领口稍稍扯松,挽起袖口,露出瘦削净白的手腕。
“五局三胜。”
庄迭抽了一张牌:“要是你赢了,我就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