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一闭心一横,厉蕴丹把虫子送进嘴里,一口咬开,越咀嚼越平静,神色最终定格为面无表情。
“巫,好吃吗?”
“不好吃。”
阿努挠头:“可不吃树虫,我们只能靠喝血吃点盐了。”动物的血液中含有盐分,原始人常生喝以补充身体所需,“盐巴很难找,只有盐湖和海边才有,住在山里的部落想找点盐不太容易。”
“当然也不是没有办法。”阿努道,“不止是我们,獐子兔子也需要吃盐。要是隐蔽功夫好,我们可以偷偷缀在獐子身后,看它在舔哪一块土。不用说,那土里肯定有盐,得把它挖出来混着水煮,沥掉泥灰晒干,就能得到几块盐巴了。”
厉蕴丹:……
喝生血、吃生肉、食“泥”巴,难怪部落的人普遍活不过四十,想来沉疴甚重、通体是病。看来草药的事也得提上日程,这任务是愈发重了。
狩猎的队伍在前行,阿努和厉蕴丹渐渐落在后头。前者不停地说,后者安静地听,聊着聊着,阿努说起了部落的丧葬仪式。
阿努:“在我的部落,人死后要埋进土里,再在土里撒下一把种子。如果第二年种子发芽长大,有了成熟的果子,那么部落的人会把果实带回来分给孩子吃。老人说,这样死去的人就会与我们同在,并一直保护部落的孩子。”
“而要是洒下去的种子死去,就说明死者的灵魂已经不在了。他或许成了飞鸟,或许成了野兽,等到哪天落进我们的肚子里,他就算回来了。”
厉蕴丹:……
你们悼念死者非要靠吃吗?
结果还真是!
阿努:“巫,其实对部落来说,人多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所以,我们把死亡看得很轻,把尸体看得很重。在很久很久以前,部落中的老人死去,青壮是不会将他们的尸体丢弃的,而是会吃掉他们的尸体。”
“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吃尸体,他们认为年长的人拥有充满智慧的头脑,因此,头脑是最珍贵的部分,会交给首领和巫食用。”
厉蕴丹:……
第一次,厉蕴丹深深地感受到了大宇宙的恶意。原来吃虫子只是小意思,真正“强大”的原始人是要神态自若地吃脑子的吗?
算了,这“巫”不当也罢!
阿努:“不过,这种习俗早已废除了,因为他们发现凡是吃过人的人都会得一种奇怪的病,并且会死得很早。巫,我们还不知道这里的丧葬方式是什么,需要问问吗?”
厉蕴丹摇头:“不必,等出现了伤亡再说。”
初入部落根基不稳,就算是神也不能对既定的规矩指手画脚。她得徐徐图之,得掌握了整个部落的人心再推行他法。
“巫,前面有条蛇,生剖蛇胆你吃吗?”
“……”
有了阿努的参与,狩猎任务圆满地完成,他们拖回了一头膘肥体壮的野牛。近吨重的骨肉血妥善地解决了部落的食物危机,一群人不禁围着猎物跳起了舞,唱着古老的、象征丰收的歌谣。
篝火边,大块牛肉被架起,烧得油脂噼啪作响,肉香四溢。由于条件不足、发展有限,他们不会腌制肉类做保存,且环境湿热,不少食物做过处理也无法保存,只能尽量在它坏掉前吃完。
阿努:“盐太少了,要是盐多一点,就可以涂在生肉上挂起来风干,晾过秋天就可以当作过冬的粮食了。肉可以挂树上做个陷阱,还能帮我们猎到猴子和鸟。”
他身怀各种捕猎方法,光是漏出一点,都足够一个部落生活。
“布在森林的陷阱还没捉到野兽,看来它很狡猾,得等上好几天了。”阿努看了看外头的天色,笑道,“太阳快下山了,我要去捉些鱼虾,巫要一起去吗?”
闲来无事,厉蕴丹点头:“去。”正好开开眼。
阿努没带青壮,只带上了八个小孩。他寻思他们总在河边玩耍,正巧可以用用这个方法。于是,他把他们带到河边,比对着泥土的厚薄道:“挑个泥土潮湿的地方挖坑,不用太深。”
八个小孩一拥而上,飞快地扒出一个土坑。原始时代的孩子可不比以后,他们指甲坚硬、四肢有力,刨坑不在话下,指尖更不会破皮。见阿努不满意坑洞的深度,他们继续挖,直到坑深没过成人的大腿才停下。
阿努:“足够了。”
话落,他带着孩子们去砍了树。劈开木头、掏空芯子,他做了两根简易的“管道”捅进湿泥里、通往河流中,待两头一接通,就见河水哗哗地流进坑洞,很快将坑洞填满。
厉蕴丹:“这有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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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努笑道:“巫,那些空心的木头是通道,这个泥坑是鱼兜。其实不少鱼喜欢往洞里钻,它们会通过空心木头游过来,游进这个坑里,等到明天,坑里会进很多鱼。只是捞鱼的时候要小心,运气不好的话会有蛇钻进来。”
他折下大量长杆野草铺在坑洞上,遮住了夕阳的光线。做完一切后,他领着孩子回部落,还教他们如何辨别野果。
“方法很简单,被鸟吃过的野果都是无毒的,可以吃。你看哪棵果树上经常停着鸟,吃那些野果一定没事。”
“不要害怕,这个叫作‘螃蟹’,虽然长得像毒蜘蛛,但它能吃。明天带个石盘过来,我带你们来捉螃蟹,也会教你们怎么吃。”
到底是在现代老年大学混过的原始人,阿努堪称是脱胎换骨,“知识面”广阔十倍不止。且他经历过丧尸末日,面临过粮食短缺的境况,因此,在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一道上,他几乎是个专家了。
“路过湿地,看到有小洞的话不要急着离开,这里往往会钻出来换气的黄鳝。”他拿过两根结实的树干做了个简易夹子,对准冒头的黄鳝就是一下,还真夹住了它。
看着黄色的“蛇”在树夹前疯狂
扭动,孩子们吓成一团,阿努却哈哈大笑:“这不是蛇,它没有毒。走吧,回去烤给你们吃。”
这黄鳝不小,足有三指粗细。阿努将它带回后洗净,提起骨刀就剁掉了鳝头,再捋着黄鳝的身挤出血,仰脖子往腹中灌。
汲取完盐分,他转头看向部落的人:“你们得煮熟了吃。”
叮嘱完,他串起黄鳝放在火上烤,再将烤熟的黄鳝切成段,分给小孩当零嘴。眼见月亮升起,林中传来巨狼的嚎叫,阿努吩咐众人回去休息,守夜的工作交给他来。
虽然他进入部落没几天,但众人俨然当他是首领了。闻言,他们立刻领着孩子退进屋里,独留厉蕴丹二人在外头。
阿努:“巫,你觉得那头狼会是‘怪’吗?”
厉蕴丹摇头:“仔细听。”
“嗯?”
就在这时,阿努听见了“咚、咚、咚”的沉重脚步声。每当它响起,部落储水的石盘就会翻开一圈细小的涟漪。那脚步的主人明明在森林的方位,没想到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这声音还能传来。
“咚、咚!”
“吼——”是巨狼的咆哮声,夹杂着一股领地被冒犯的愤怒。
看来那俩是对上了,厉蕴丹见时机成熟,正想说“去看看”,谁知就在这时,本是进了屋子的原始人一个个冒了出来,他们脸色苍白地望着森林的方向,嘴唇翕动,恐惧地吐出一个词:“拿嘎、拿嘎……拿嘎!”
拿嘎?
玄悟通明法流转,厉蕴丹吐出他们的语言:“拿嘎是什么?”
一位母亲哭出了声:“拿嘎是吃肉的怪物,很高,很强壮。”她给出具体的描述,伴着手语,“有一个很大的头,很大的眼睛,强壮的腿,一对爪子,尾巴很粗,很多牙齿!”
原始人没有太多的词汇量,说了半天还不及拿嘎的一声嘶吼来得实在。
“昂——”宛若西方龙的咆哮,霎时从森林深处传到这端。
厉蕴丹倏然回头,点足掠起,巫师袍恍若振翅高飞的鹰,带着她整个腾空而起,再急速没入森林。身后的原始人传来惊呼,他们是第一次见她施展“神通”,又惊又怕地呼喊着“神明”,阿努命令他们折返屋子,探手招来一团黑气笼罩住部落的生机,随后跟上了厉蕴丹的步伐。
二人飞掠林木、循声追去,终于在月下空阔处看见了缠斗的两只庞然大物!
它们一只是鬃毛如箭的混黑巨狼,一只是早该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霸王龙,此刻它们彼此撕咬在一起,扯得鬃毛脱落、血肉横飞。巨狼的利爪划痕深可见骨,霸王龙咬住它的前肢甩动,生生咬断了骨头。
巨狼嘶吼一声,攀上霸王龙的脖颈咬住它的脊椎,奈何这庞然大物二话不说侧翻,大力将它甩了出去,再撑起来扑向它、一口咬住它的咽喉……
“嗷呜……”巨狼发出悲鸣,在霸王龙的嘴里咽了气。
见状,两个连高中文凭都没有的“首领”和“巫”发表看法。
阿努:“我在幼儿园的画册上看过它,叫霸王龙,很厉害,身上长了好几吨的肉。要是宰了它拖回去,够部落吃上……不,牛还没吃完,再多就浪费了。”
厉蕴丹:“它不是灭绝之物吗?”
她不理解,为什么这个试炼场既有后世的动物,又有亿万年前早已灭绝的生物?难不成他们来到了一个实验岛?
可惜,神来之音没给提示,她考虑的方向错了。
厉蕴丹:“算了,连龙都能大肚子,灭绝之物再现世也没什么奇怪的。”
试炼场,没有什么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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