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下了决心:“好,你说的是正理。以前老头子也都是这样说的,叫我别惯着。这两年我以为他长大了,没怎么管。岂料还跟个孩子似的,不管不行。以后咱两个一起管着他,叫他上进!”
林嘉握住张氏的手:“以后媳妇兢兢业业,定要让这个家红红火火的,像公爹在世时那样,让娘什么都不用操心,想歪着就歪着,吃吃喝喝,等着享福就行。”
这就是张氏梦想的生活啊。有时候午夜梦回,梦见老头子还在,还会泪湿枕头呢。
张氏泪盈了眶,握住林嘉的手:“媳妇!”
太懂
她了!
天底下的媳妇大多如此,都得管着丈夫,哄着婆母。
便是大家出身的秦家七娘秦佩莹也不例外。
如今秦佩莹和蔡妈妈的利益之争已经日趋白热化。
都知道少夫人是三房的未来,可蔡妈妈如今还掌着实权。三房院子里的丫头仆妇都战战兢兢,不敢站队。唯恐一个站错了,被踩下去,便起不来了。
秦佩莹对凌延道:“她若不下去,以后我们夫妻都得被她拿捏。”
凌延正因林嘉的事不痛快着,闻言怒从心起:“这老虔婆!”
从前他房里的丫头就事事都去找蔡妈妈告密,他烦蔡妈妈已久了。秦佩莹道:“若要掀翻她,必得下狠心。只我怎是那等心狠手辣的人,若要狠心做了,又恐旁人背后对我指指点点,细细思量,好生为难。”
凌延忙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品,我和母亲都最知道。只大是大非,不能心软。哪有主家被奴欺的,这尊卑礼法还要不要了。你尽管放手做,不论你做什么,我都站在你这边。”
秦佩莹道:“你只需明白,我都是为着你。”
凌延道:“好。”
又道:“我下午回学里去了。你拿些银子给我。”
水榭里,信芳来禀报:“西楼十二太老爷家的三爷,着人过来打听张小郎了。”
凌昭眼也不抬,道:“张家的情况都如实跟他说。”
信芳垂手应是。
信芳退下,凌昭抬起眼。
他见识广博,各地风俗多有了解。便是云南这种边陲之地,也知之甚详。
第一次见到凌五,就看出她眼神火辣,对男子毫不畏怯也不陌生,便知道她定是受夷人影响颇大。
后来又从四夫人口中得知,凌五的婚事不限门第。
凌五堂堂凌氏嫡女,祖父、父亲两代进士,父亲官路亨通,家资又丰厚,做什么要降低门第选亲。
四夫人说是因为她受宠,铁了心要个貌如潘安的。
这话也只能哄哄四夫人,哄不了凌昭。
凌五身上定是有什么缺陷,使她必须向下去求。
向下要的是什么?要的是能掌控。
就如他为林嘉选了张家一个道理。只为了能掌控,能保证。
至于相貌,不过是凌五自己额外附加的条件罢了。
前日与十二太叔公聊起这位五姑姑,获取了更多的信息。她的婚事竟被她父亲交给了兄长而不是祖父,打着“溺爱”的幌子,可知她是有事要瞒着祖父才行。
必是老人家接受不了的事。
凌昭无意去探究和批判凌五身上到底有什么要隐瞒的事。
但他知道,若以此种情况而论,张安对凌五来说实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既长得好看,又好控制。
门户低了些,今年没有院试,明年才有。张安性子浮躁,但脑子不算笨,只是以前的读的书塾太差了些。给一年的时间,压着张安读书,也不是拿不下秀才功名的。
只要拿下功名,张家就翻身成了读书人家。这一门婚姻看着就好看多了。
而张安,想来很乐意有一个做知府的岳父,让他一步登天。
若没有林嘉夹在中间,竟是一门各取所需的好姻缘。
凌昭给了最初的推力,接下来会如何,看的就是各自的人心。凌昭也不能把刀架在别人的脖子上强逼婚娶,只看有权势财富的怎样抉择,看想攀附的有多大的野心。
若成了,他们两方各自受益,谁也不亏。
若不成,再想他法,总之还有一年的时间。
只夹在这中间,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要被伤害的,是那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一心要把一个家经营得红红火火,在努力让生活变得更好的林嘉。
算尽人心的凌熙臣,垂下了头去。
待到天黑,换了寝衣上了床。
南烛端上一杯水,递进帐子里。
凌昭自床头的暗格里取出裴师伯给的瓷瓶,点了些药粉在水里,无色无臭,遇水即溶。
喝下去,把杯子给了南烛,平静躺下去。南烛听了一会儿,极快地,帐子里的呼吸已经均匀。
南烛端着托盘退出槅扇门。
女主人更信重丫头和妈妈,男主人更信重小厮和长随。
李子虽是贴身伺候的,也被隔绝在了最最亲信的范围之外,根本不知道用药的事,还欣喜:“公子最近睡得真好。”
睡得好气色就好,面如冠玉,如圭如璧。
南烛苦。
飞蓬还小,有些事不能告诉他。
季白信芳是成年男子不能内院行走,贴身的人里,南烛就成了最亲信的。
压力大到睡不着,恨不得也喝药。
他强笑笑,深叹桃子嫁得太早,逼得他一个小孩短短时间里也要快速长大,像大人一样有了忧愁。
担惊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