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所为,最不对的,是累了婆婆苦了许多年。"
"父亲既没有能力让母亲回到他身边,又没有毅力为母亲不娶。既两个人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便该想着如何让对方安好才是。"
"这一点,母亲做到了。她从始至终没有让人知道我的父亲是谁,保全了他。"
"可父亲却使母亲有孕。原本母亲贵为皇女,便婚姻不如意,也可以平安富足地过一生。因父亲不能管住自己,母亲才早逝。"
"他……做的实在不对。"
林太嫔忍了十几年的恨,终于崩溃大哭∶"这个混账东西!杀千刀的混账东西!叫我知道他是谁,我要咬死他!"
林嘉轻轻地拍她∶"婆婆不用为着我忍着,想骂他就骂吧。"
林嘉这些天其实一直都会想自己的亲生父母。
当她想到他们的时候,发现自己对他们无爱也无恨。只是客观地以第三者的视角去慨叹他们的故事,评判个是非对错。
虽然她将淑宁长公主称为"母亲",但实际上当她说到这个词的时候,脑海里自然而然会想起的,都是杜兰和杜菱。
她的娘亲和姨母。
她此时深深地意识到,自己没有养成那种自艾自怜的性子,一方面是因为凌家供给了她一个温饱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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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更重要的是,杜兰杜菱姐妹先后接力担当起了母职。她的成长中其实从未缺失过母亲和来自母亲的爱。
她轻轻地拍着俯身大哭的外祖母,轻声道∶"我也不去问太子了。实没必要非寻他出来。"若寻出来,这人已死了,可能还能释然。
若寻出来,这人还活着,一直就在京城,一直眼睁睁地看着淑宁香消玉殒,不出手 ,不吭声,只怕林太嫔要恨意滔天。
淑宁至死为他保守身份的一片深情便也错付了。更叫人难受。
林嘉也不想有这样的父亲。
林太嫔恸哭一场,十几年憋在心里的恨都发散出来了。待收了眼泪,她调整控制不住的抽气调整了许久。林嘉一直轻轻抚着她的胸口给她顺气
。待终于调整过来,老人家叹道∶"还是问问太子吧。""怎么着,都是你生身之父。"
林嘉最终没有去问太子,惊动太子动静太大,她问了太子妃。
太子妃不像林太嫔那样,一辈子长在宫里关在宫里,几乎与外面的世界隔绝了。社交是她身为太子妃的职责中, 非常重要的一块责任。
因林嘉的宅院还在收拾,她跟太子妃约好了,这几日去她那里,受她指导。她也拓了那印记,拿去给太妃看。
太子妃仔细地看过了,也说∶"不认识呢。这是哪来的?"
太子妃是知道她身份来历的,林嘉便告诉了她∶"是母亲的遗物。"这么一说,太子妃便明白了。她道∶"让殿下帮你查访吧。"林嘉却拿回了拓印,笑着摇头∶"不用了。"
她道∶"我做女儿的,问也问过了,也不是没问便放弃,那便尽了应有之义了。只实没必要费力去追查。或许人家也并不想让我找出来呢?"
她语气十分轻松,并无怨恨。
太子妃想起太子对她的评价∶蛮豁达的,于小姑娘,难见。太子妃笑了,道∶"有缘总能相认,无缘对面也难识。"林嘉道∶"是啊,随缘吧。"
太子妃问林嘉待挪进新宅子,有什么打算。林嘉眼睛明亮了起来。"我有三件想做的事。"她说。
"第一件,想求陛下开恩 ,放婆婆出宫,由我赡养。"
"第二件,我想将我娘……抚养我的宫人杜氏,将她的坟荣迁过来。她为了我—生未嫁,我想给她过继个孩子,让她以后得享香火。"
于时人的价值观来说,死后不能入祖坟,做孤魂野鬼,没有香火享用,实在是一件很悲惨的事。杜菱倒不会这样,因她是凌三爷的妾室,可入凌家祖坟。
那日她也从凌昭那里知道,凌延被发配后,凌家保住了秦七娘,并打算从长房或者二房过再过继个孩子给她。这意味着三房的香火不会断绝。
杜萎也是可以享用这个香火的。她在地下会过得很好。只有杜兰,孤零零,太可怜。
林嘉从前的梦想是希望弄明白自己的父族 ,然后看长大后能不能将娘亲安葬回父族的祖坟里.。如今知道了真相,杜兰未嫁,谁家的祖坟都入不了。那就给她过继个男孩子,让她以后有香火。
太子妃的目光柔和了起来。她问∶"第三件呢?"
"第三件,"林嘉道,"我想开一间点心铺子。"
"我一直都好想开一间点心铺子,只或者没本钱,或者时候不对。""现在我已经不需要靠开点心铺子赚钱了。可我还是想开。"
"一想到长久以来心心念念的事情现在轻易就可以实现了,就觉得说不出来的欢喜。"
林嘉的眼睛弯起来,像月牙。
太子妃发现这个妹妹虽嫁过了,大多时候看起来沉静,可这一刻,她的眸子中流露出来的,是小孩子终于吃到了糖的喜悦。
太子妃其实比林嘉也只大几岁而已,但她的身份地位高很多,注定了未来要母仪天下。她拍拍林嘉的头,温柔地道∶"一定能实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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