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他们只是想要我母亲留下的那套房子。可是我年纪太小了,他们必须收养我,才可以留下房子。”
“所以我就跟着他们一起生活。”
“他们都是简氏的人。就算不工作,雨城的宗祠也会出钱养着他们。代价就是,在宗祠挑选族人来雨城侍奉神明的时候,不能拒绝。”
“今年夏天,简林被选中了……所以我就来了。”
跳过了成长过程中并不如何美好的事,只是解释了自己为何作为“简林”而来到这里。
可是这些,裴策早在与简书的共感之中知晓了。他想要知道被少年藏起来的伤疤,想听他的心事,不单单只是那些告诉他的愉悦。
裴策看向简书的目光如水一般。就像是最包容的长者,鼓励着他说出自己深藏的苦痛。
简书却不想在裴策面前暴露自己不堪的过往。
“原来是这样。”裴策不再过问,抬了抬手,那副浮在空气中的画自己卷了起来,然后掉落在了简书的怀里。
简书抱住那幅画,有些疑惑地看向裴策。
“带着吧。”裴策道,“上面有我留下的印记,若有事发生,它会保护你。”
简书闻言看向了卷起的画,泛黄的纸张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只栩栩如生的白色蝴蝶。
他还是不太明白。
“可是,你就在我身边啊。”
少年的信任让神明愉悦。
裴策笑了笑,而后问:“还记得扯断的那一根丝线吗?”
简书一愣,点了点头。他记得那根丝线,是裴策对雨城的赐福。虽然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他不小心弄断了一根总不见得是好事。
“你做的很好。”裴策说。
还在自我反省中的简书:“……什么?”
裴策竟然说,他做的很好?
他扯断了那根丝线以后,裴策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难道不是因为他伤害到了他吗?
“我想要收回对
简氏的赐福。”裴策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动,“所有。”
简书虽然看不到那些丝线,却知道它们缠绕在裴策的指尖,像是一张散开的绵延的大网。
他忍不住吞咽了口水。那么多赐福,若一次性全部收回,恐怕简氏的族人会疯掉的吧。虽然裴策拥有着强大的力量,可是裴策还没有完全恢复,时不时会陷入沉眠,还无法离开雨城……这样的情况下,他怎么办?
简书声音有些干涩:“那……失去了赐福,他们会不会来找……你的麻烦?”
裴策另一只手挑起了指尖的白色丝线,慢慢绷紧,几乎就要折断。最后,却又放下了。
“是啊。”裴策的语气淡淡的,全然听不出是自嘲的话,“无论当初做了什么交易,在他们看来,都是我毁约了才对。”
“分明是他们在利用你!”简书不忿,“你……你也不是自愿的。”
裴策笑了笑:“我会消失一段时间,也许听不见你的声音。拿着这幅画,他们不敢动你。”
简书不怕那些人,他只怕裴策不回来了。
“你要去哪里?”他紧张问。
“虚弱的神明将会收回一半的赐福。”明明是温和的话语,裴策的声音中却带着一股让人敬畏的强势,“我会陷入沉睡,然后在他们互相猜忌时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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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寻常到不能再寻常的夜。
陷入了沉睡中的雨城上空,罩着的那张白色的大网渐渐崩裂。须臾,绷断了一半。
而同样在睡梦中的族人们还未察觉到异样。
雨城宗祠的赐福,向来按照身份而定。身份尊贵的,赐福的力量便如同楚伯,能够拥有远超常人的力量,和无伤无痛的健康。漂亮且尊贵的女人,则会祈求容颜能够缓慢老去,获得比常人更长久的美貌。平庸的人会祈求聪慧,久病的人祈求健康,再次之一等能够祈求赐福的族人,便会祈求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比如能够拥有更多艳遇的桃花运,或者工作更加顺利的好运气……
而这一切,都在睡醒的那一刹那,全数失去了。
第二天一早,简书并没有推开隔壁裴策的房门,慢条斯理地洗漱之后,怀中抱着一个长形木盒,打着伞心情愉悦走向吃早饭的地方。
院内立着昨日带他去吃饭的灰衣人。
他似乎有什么话想要对简书说,却在偷偷看了一眼正北方向那间紧闭的房门时,默默闭上了嘴,然后带着简书前往餐厅。
一路人遇到了比平日更多的人,看着都十分眼生,有男有女,多数年纪看起来都已经很大了。
雨城的宗祠以前倒没见过这样多的老者。
简书就像是一点我不好奇一般,连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他们,径自穿过那些人。
一开始那些人还没有靠过来。一直到了后来,简书都吃完了饭,准备回去的确实,裴策都一直没有出现,他们才慌了神。
陆陆续续有脚步声传来,更加大胆些的族人开始呼唤“简林”,而不顾神明的约束。
“简林!”一位简书从未见过的中年男子朝着他迎了过来,竟像是许久没有见过似的,十分热切地握住了简书的手,“你……你知道神主在何处吗?”
简书昨日明明知晓了裴策的策略,也知道这些人是为了什么而来,却还是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一般,疑惑着笑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那人几乎都要哭出来,精神看上去并不好。
身边的许多灰衣人,以及不知从哪里凑过来的简氏族人都像是找到了一个救星一般朝着简书围聚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