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衙门传了圣令,今夜不宵禁,一时间京城万人空巷。老百姓们纷纷走出来,在夜风徐徐吹拂杨柳的夏季,挤在长街上,挨在宫门口,仰头看皇城上方绚烂多彩的漫天烟花。
天亮方休。
盛况空前。
这场四皇子的洗三宴一直被人津津乐道了许久。
圣上醉了,自那场大病后就滴酒不沾的他,在宴上却吃醉了酒。
今夜的他高兴,遂放任了自己,近乎来者不拒的喝着众人敬来的贺喜酒。众人见圣上如斯爽快,更是敬的起劲,便是来日也好对子孙后代吹嘘,圣上当年喝了自个的一杯敬酒。
不过虽酒醉,可圣上面上却依旧稳重,只是脚底不大稳当
。
最终是由冯保搀扶着离去。
回了养心殿,他隔着屏风醉意上头的唤了好几声茵茵,直到冯保提醒着说,别扰了娘娘休息,这方隐约找回了丝理智,趔趄着脚步去了偏殿。
夜深的皇城,漫天的烟花光华夺目,宛如人间最盛之景。
宫殿的檐角下,有宫人抬头长久的注视着,身侧的手缓慢抬起,似要伸向那璀璨半空,触摸那炫目光华。
朱靖翌日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你们娘娘今日可还好?”
“娘娘瞧着比昨个好些,稍早些的时候醒了回,用了些温汤,这会又睡下了。”
冯保绞了湿帕子双手呈递过去。
皇贵妃娘娘大伤了元气,这几日多有昏沉,清醒的时候少些,昏睡的时候多些,总归是要精细调养。
“嘱咐宫人们务必仔细伺候着。”
朱靖揉着额角道,缓了缓宿醉带来的头痛,接过湿帕子擦过脸。
“对了圣上,指挥使刘大人在殿外候您半日了。”
擦拭的动作一顿。朱靖朝殿外方向看去一眼。
不过再没再说什么,等梳洗完,穿戴齐整后,他就来了外殿。
“让刘指挥使进来。”
外头的刘章低头步入,脚步沉重,双掌用力握着一锦匣。
见他的第一眼,朱靖就眯眸迅速将他从上到下打量,当即挥退了殿里所有宫人。
多年君臣,他对刘章了解甚深,能让对方显形于色的事,必然事比天大。
他眸色郑重,看着那刘章近前。
“是何事?”
刘章无声上前僵硬递了锦匣,而后退了一步。大抵是平生头一回,他面对圣上问话没有应答。
朱靖已在心底将事态严重性更进一呈。
他没再问,抬手打开了锦匣。里面是一沓年代久远的泛黄纸张。
他拿过最上面的一张,凝神仔细看去。开头记载了年份,瞧起来似乎是份记录册。
字迹有些潦草,上面亦有滴墨,似执笔人下笔时多有迟疑不决。
朱靖盯着那字迹,又慢慢逐字往下看。
未至两行,神色已勃然大变!
刘章影子般无声无息的候着。殿内翻动纸张的声音越来越快,强抑的呼吸声越来越重,便是他没有抬头,也能感到这刻帝王情绪的剧烈波动。
朱靖指骨青白的翻着,一张纸,一页页,他一目十行的扫着。
从年代久远的纸张,到逐次而新的纸张,直至翻着最新的一页。
越往后,纸张越新,另一个人的笔迹越清晰,其上所记录的更像是对前面的添加补充,加以佐证。
朱靖牙关紧绷,眼神凶狠。
目光钉在最后一行字上,他指骨攥握用力,手背经脉根根凸起。
空廓的殿里死静了许久。
朱靖抬起头,目光寸寸打在刘章身上,深晦明灭:“几人经手?”
“除臣外,还有两锦衣卫。”刘章道,“虽然臣知他们知规矩,但也派好了人将他们看住。”
朱靖慢声道:“朕知道,你素来做事稳妥。”
刘章突然跪下,伏首沉默。
隔了片刻,他听得面前圣上不辨喜怒的问声。
“家有几子?”
“臣有三子。”
“最看好几子?”
“长子愚钝,次子跳脱,唯独第三子聪慧机敏,性子沉稳。”
“朕知了。”刘章听得圣上道,“朕保你刘家三代不衰。”
刘章哽塞,长拜谢过皇恩浩荡。至此,他唯一的心事放下
了。
朱靖重重阖上锦匣,起身,“他可在昭狱?”
“是。”刘章道,“他说要面圣,届时会将所知据实以告。”
掌骨用力攥握锦匣,想着里面所述内容,朱靖双眸幽寒,只觉有股无法遏抑的滔天之火与凛冬之冰在胸臆里碰撞,冲击。
他疾步往殿外走,帝服袍摆掀动遽疾。
刘章起身跟上去,殿外冯保也提着心跟了上去。
至昭狱外时,朱靖让冯保留下,带着了刘章单独进入。
冯保胆颤心惊的候在昭狱外,想着刘章进去前看过来的一眼,他连猜测昭狱里面关的是谁都不敢去猜。模糊能预感到,怕是发生了天大的事。
明明是艳阳高照的夏日,可他这一刻却冷的牙关打颤。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更新时间点不稳定了,都暂定为晚七点。提前更完的话,我提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