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这东西,你当它有就有,当它没有也就不存在。
尤其是对于无法感受到时间流逝的人来说,时间似乎真的不复存在。很多人都喜欢在祝福或承诺的时候加上“永远”两个字,殊不知永远其实并不是一种奖励,而是一种惩罚。
就像已经在审讯室孤独地呆坐了24小时以上的锦悦,因为不知此时此刻到底是何时何刻而焦躁,愤怒,却又不得不克制,装出一副淡然自若的样子。
张小满坐在警局大厅里,喝完最后一口泡面汤,打了一个饱嗝,摸出一张纸巾慢慢地将油嘴擦干净,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扭头对旁边的常平说道,“再帮我去买袋瓜子吧,要生脆的。那种炒过的,加了盐的,我是不能多吃的,一来容易上火,二来盐太重的东西吃了血压要升高……”
常平挑起几根面条吸进嘴里,指了指门外漆黑如墨的夜色,“张小满,你到底打算耗到什么时候……天都黑了,你从下午坐到现在,已经吃了我三盒泡面,五根火腿肠,七个泡椒凤爪……”指了指身后趴在各自办公桌上鼾声如雷的警员,“你来的时候挺热闹的吧,再看看现在,都乏了,你要是不打算审问锦悦的话,我也回去歇着了。”
张小满瘪着嘴道,“看你那小气劲儿,果然是老子豪迈儿子抠。我当年在d市查案的时候,老常可是请我吃遍了d市的山珍海味,一把抢过账单就把钱付了,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那么长时间不眨眼睛,眼睛的内膜角膜都会破裂吧,还能看得清账单吗?”常平嗤笑一声,放下泡面盒,站起身来,“真以为我啥都不知道好糊弄是吧,不就是几碗面么,连煎蛋都没加,还扯什么山珍海味,洗洗睡吧,梦里什么都有。你爱在这里干耗着就自个儿待这吧,我要回办公室眯会儿了。”
“等等,别着急,”张小满一把拉住常平的手臂,“再坐会儿,钓鱼嘛,要有耐心,切忌浮躁。我在磨那女人的性子,”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别看她表面装作若无其事,其实现在内心已经波涛汹涌了,荡啊荡,晃啊晃,总会溢出点东西来。”
常平皱了皱眉,叹了一口气,重新坐下来,“那你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我有个底儿也好,省得还没把别人耐心磨没,先把我的耐心耗尽了。”
“快了快了,”张小满眯起眼睛看向审讯室,“律师律师见不到,电话电话不能打,吃喝拉撒都有人看着,还要限时……她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现在强撑着不过是在赌,赌我的耐心没她好。”
常平摩挲着下巴上的胡渣,“什么意思?是她在审讯室待着,又不是你在审讯室,为什么会觉得你会先没有耐心?”
“因为我今天赔了夫人又折兵,所以她猜我这会儿必定是心浮气躁,”张小满眼神渐渐冰冷起来,“想等着我先露出破绽,好让她可以一击即溃。”
“那你现在是不是心浮气躁呢?”
“怎么可能……”张小满轻蔑地笑了笑,“老夫心如止水,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常平认真地盯着张小满,“你说,要是有一天我也被人捅个十刀八刀的,你是不是也像现在这般冷静。”
张小满轻呸一声,“别说那些不吉利的话,正所谓祸害遗千年,你这搅屎棍一般的祸害定会长命百岁……”咳嗽几下,“你还是去买袋瓜子回来吧,干坐着怪无聊的。要不是聂一和李俊都去查线索了,我也不会麻烦你,一袋瓜子要不了几个钱……”
“看来这些年你使唤人成习惯了……”常平翻了一个白眼,“要吃自己买去,我就不惯你这毛病。”
“我也想自己去啊,”张小满将自己的衣服兜翻了个底朝天,“喏,兜里真是一分钱没有。”
常平歪着头道,“我第一次见有人蹭吃蹭喝这么理直气壮的……不对,你怎么能
没钱呢,你的退休金比我工资还高,还有一个出版社……”
“退休金在我老婆那里,”张小满苦着脸道,“我就从来没见过我的社保卡,自打我和晓晓结婚后,我的工资卡和社保卡都是她在保管。这年头出版社不挣钱,普通人每天不是在加班,就是在去加班的路上,生活两个字都只剩下一个活了,谁特么还有时间看书啊。”
“也是……我上次看书还是在警校学习的时候……”常平忽地想起什么,“还是不对,那你给黄毛的钱是哪来的?”
“那是我的私房钱啊……”张小满伸出一个巴掌,上下翻转一下,作出一副偷偷抹眼泪的模样,“五年了,我攒了五年才攒下那么一点,现在全打水漂了……”
常平哈哈一笑,“张小满,你说要是我把你偷偷藏私房钱的事告诉你老婆,会不会很有趣啊?”见张小满脸色变得比吃了死苍蝇还要难看,常平站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算了,懒得跟你再废话,不就是一袋瓜子吗,我这就去给你买。”
“记得买生脆的哦……”
“记着呢……不过在出去买瓜子之前,”常平瞟了一眼审讯室,“我要先去审讯室一趟,问问人家想吃些什么,调查归调查,不能把人饿死了啊。”
张小满斜眼看向常平,意味深长道,“问归问,可千万别说些其他什么的……”
常平冷哼一声,不紧不慢地走到审讯室门口,在门板上轻叩几下,扭动把手推开房门,抱着膀子靠在门框内,语气温和地对锦悦说道,“我出去买点东西,你有没有想吃的,顺便一起买回来,我请客。”
“这么好心?”锦悦撩了一下耳边的垂发,一脸娇媚道,“吃的就不必了,麻烦帮我买杯咖啡吧,也不知道还要在这里待多久,提提神,省得一直打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