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狗在等待一个人归来的时候,喜欢趴在窗户上,人也一样。
在朱大长离开病房后的十三分十四秒,侯三一直在趴在病房的窗户上,看着一辆装满天然气罐的倒骑驴从前到后,又从左到右。
抽完第7根烟屁股之后,侯三重重地吐出最后一口烟圈,长叹一声,走到病床旁,将藏在床单下的两把土枪一左一右地塞进裤管里,拖着膝盖中了一枪的伤腿,转身往病房外走去。
侯三以前听人说过,对于离开的人来说,自己才是离开的那个人。他刚才认真地想了想,其实自己并不想离开朱大长,那个傻乎乎的大胖墩没有他在一旁跟着的话,连回家的路都找不到。毕竟是自己将朱大长带出来的,也应该由他带回去,做事情要有始有终。
而且,一个人不能有两把枪,即便要分道扬镳,至少也应该给朱大长一把土枪防身,这样才算公道。
等到侯三一瘸一拐离开病房后,一个身穿灰色夹克的男人推开了侯三病房的门,扫了一眼空荡荡的病房,在床头柜和病床上翻找一阵子,却什么也没有找到,皱了皱眉,回到病房外的走廊上,找了一张长椅坐下,眼神冰寒地嘀咕一句,“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侯三并不知道灰夹克男子在找他,走出病房后,之所以没有和灰夹克男子碰见,是因为在路过卫生间的时候,忽然拐了一个弯,进去撒了一泡尿。因为他听人说过,如果将身体里的水分排出去一些,眼泪就不会掉下来。
人有三急,撒完尿的侯三浑身一松,也不那么着急了。朱大长既然要等张小满过来,必定此时还没有离开医院,而且先前话里的意思会帮自己结清医药费,那么多半是在距离缴费窗口最近的大厅里。
想清楚这一点,侯三望了一眼护士站墙上的挂钟,略一思忖,从衣角摸出最后一张褶皱的钞票,扶着墙壁走到自动售货机旁,买了两盒泡面一根火腿肠,来到护士站饮水机前打开泡面,拆开火腿肠的包装,掰成同样长短的两截,刚要平均地放进两盒泡面里,瘪了瘪嘴,又将两截火腿肠都放入一个泡面盒里。接满两盒滚烫的热水,侯三双手各端着一盒泡面,忍着剧痛地向大厅走去。
世事多变,缘分来了的时候,山海皆不可阻,缘分尽了的时候,即便近在咫尺,亦不能相逢。侯三前脚刚踏进医院大厅,朱大长的后脚便从大厅另一侧走廊入口消失。
有人说,地球是圆的,所以即便是南辕北辙也会相逢,但事实上路途漫漫,终其一生也可能无法相遇。
医院是方的,所以朱大长跟着杨伟在医院的回型走廊兜兜转转一番,又从另一端瞄见了侯三的病房,以及坐在长椅上的灰夹克男子。
“看见了吧?我是不是没骗你?”杨伟扶了扶自己的墨镜,压低声音道,“那人就是来报复你们的,可谓是穷凶极恶,知道最近那几件大案吧,都是他干的……有个保姆,就在a市城郊别墅,心肝脾胃肾被掏走,还被切成了三百六十五块……”
“不是保姆,”朱大长脸色煞白地盯着灰夹克男子,他认得那人,因为认得,所以怯意陡增,“保姆是那具腐尸,被人做成了叫花鸡。”
杨伟眨了眨眼睛,“是这样吗?”轻咳一声,“看来兄弟你了解的比我还多嘛,所以说啊,你们牵扯进这样的事情十分凶险。虽然咱们以前是有那么一点小小的过节,但不至于生死相向嘛,只要你把东西给我,以前的一切全都一笔勾销,甚至我还可以给你们一笔钱……考虑考虑,要么跟那个穷凶极恶的人打生打死,要么拿着我的钱潇洒快活,这是很容易就能做出的选择题。”
朱大长抿了抿嘴唇,眼珠子一转,轻声叹道,“三哥说过,不打不相识,有些交情就是打出来的,咱们也算是有交情了,按理说,这选择很好决定,只是这里面有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