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青山为难了, 这不叫张夫人,那要如何称呼?张宪空无官无职,若他还是兵马司副指挥, 尚能称那位一句指挥使夫人。而现在,总不能还叫王二姑娘吧。
管青山斟酌道:“是容静居的主人, 公主是去见她的。”
李肃淡淡道:“以后就叫王二姑娘。”
管青山:“是, 咱们的人已经在盯了, 稍后会传回更详细的消息。”
李肃忽然想起, 王承柔曾在兰表妹对公主不敬时,替公主出过头,想来就是那个时候, 两个人结的缘吧。他道:“此次公主去五王府应与太后无关,盯着五王既可。”
汇报完此事,管青山在屋外候着。刚候了一会儿,就见屋门打开, 公子手扶着门栓, 既没有出来也没有回去, 就站在那里不动。
管青山不知他是否有事吩咐,只得静静等待。但没一会儿,公子就关上了门, 回去了。人一回去后, 开始在屋内踱步,管青山身旁的窗内, 公子的身影一直在动。
就这样踱了一会儿, 屋门又被打开, 这次公子迈步出了屋, 站在廊檐下, 望着天不说话也不动。管青山微低着头,默默地站在一侧,心里虽有疑问,但也不敢问不能问。
终于,李肃迈步向外走去,管青山立即跟上。
在路上管青山就想到了公子会去哪里。事实果然如他所料,他们来到一条从五王府回东城的必经之路上。
而此时五王府内,王承柔正跟公主介绍她带来的那十几副药的用量用法。庆端公主笑眯眯地看着她,王承柔讲着讲着停了下来,公主开朗了很多,小脸蛋也是红润的,没有了她记忆中总是苍白的样子。
王承柔也笑了,对公主说道:“公主这样多笑笑才好,心情好了身体自然也会康健,吃这些药不如你多笑笑。”
公主咬了下嘴唇,凑近王承柔小声道:“有些话我没有人说,只能跟你说,五弟说的是对的,多给太后请安,孝敬她老人家,人心都是肉长的,太后对我也好了起来。你不知道,宫中的人踩低捧高,现在看太后这样对我,我的日子可比以前好过多了。”
庆端公主一脸满足,是真的觉得现在的日子比以前好了太多的知足。王承柔为她感到高兴的同时,心里泛起怜惜。
她不由自主地上手帮公主别好那一缕散下来的头发,公主其实是个心思敏感的女子,否则上辈子也不会积郁成疾,早早地去了,所以,她能感受到王承柔对她的善意,她冲对方又笑了笑。
小公主知道,自己有一个优点,她的笑容很讨喜。每当她想讨好谁的时候,就会冲对方这样笑,不求对方喜欢她,至少不要欺负她就好。
王承柔拉着她的手道:“殿下,我刚说让您多笑笑,是希望您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不是笑给别人看的,您是公主,身份尊贵,您要有意识的想到这一点。就从眼前开始,您要自称本宫。还有,好好吃药,心情开阔一些,皇后娘娘肯怜惜您,加上五王殿下已出宫建府,这里就是您的半个家,您不是一个人,是有家人的,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嗯。”公主点头。
她们在说这番话时,赵涌彦站在廊下都听到了。他的承柔姐姐是这样的,当初在宫中也是这样娓娓道来地安慰他。
赵涌彦微一握拳,朝旁边迈了一步,出现在了门前。
他的身影挡了屋内的亮光,王承柔朝引起这一变故的地方望去,是赵涌彦。从她进侯府,见到的就只有公主,五王殿下并没有现身。而现在人来了,王承柔赶紧起身行礼道:“五王殿下安。”
赵涌彦把手背在后面,松了松又握上了,他脸上扯开一个适度的弧度:“夫人,请起。”
王承柔一边起身一边打量他,与印象中有些不同了,当
然这也正常,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四五年后他少年初成的时候。如今他才多大,十二?还是十三?原来他这时候就有这么高了。
赵涌彦坐下道:“不知皇姐有没有与夫人说起,下月初一是皇姐的生辰,太后给了恩典要在宫中与皇姐做寿一事?”
庆端公主被提醒后,马上道:“对啊对啊,张夫人,你到时一定要来啊,我在,本宫在宫中等你。”
王承柔:“妾身会按时进宫与公主贺喜的。”
他们来到五王府门前,正好见到张宪空来此接自家夫人。张宪空一见五王,行礼道:“殿下,明日卑职既可上任。”
赵涌彦:“好。”
& nbsp;公主的马车朝南而去,而王承柔今日是坐轿来的,张宪空看着她,王承柔心领神会,让轿夫在后面跟着,而她没有上轿,而是与张宪空并肩走在街上。
他们双手紧扣握在一起,如今不像成亲前,只能抓着他的袖子,他们可以正大光明地牵手走在云京城的大街上。
王承柔从在五王府门前见到张宪空的那一刻开始,脸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他一早就出去没能送她来,王承柔没觉得什么,但他出乎意料地赶来接她,却让王承柔感到惊喜了。
张宪空握着王承柔的那只手,忽然被她晃起,他看向她,她笑得嘴都快扯到耳朵上去了,他看了看她夸张地晃着他的手,道:“幼稚。”
嘴上虽这样说,但他手上一点暗劲儿都没有使,任由她这样晃着,像两个稚童一般,在外面玩累了手拉着手回家吃饭去。
笑意盈满面的俊俏的一对男女,你依着我我挨着你的,旁若无人地走在街道上。这其中全然沉在其间的只有王承柔,张宪空当然也想沉下心来享受这一刻的美好时光,但他的五感告诉他,他们被人盯上了。
对方武功很高,他看不见人,识不到踪 ,但他知道有人在跟着他们是肯定的。在判断出对方没有动手的打算、没有危险后,张宪空想到了一种可能。
王承柔正沉浸在与夫君的甜蜜互动中,忽然,张宪空控住了她的手,她顿步看向他,下一秒他把她的手举起,放在唇边印下了一吻。
王承柔赶紧脱手出来,看了眼四周,然后嗔笑地拍打了他两下,这又不是家里的假山后,毕竟是在大街上,王承柔不好意思了。她向前跑了几步,张宪空在后面追上她,她回头,看着他的眼,背着手倒着走。
王承柔一点都不害怕她会被绊到,因为她面前的是能看到她身后的张宪空,她可以安心地把自己身后的安危交于他。
王承柔每一次的爱恋都是全情投入,全身心的信任对方,哪怕上一世她错付,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但今生重来,她依然愿意相信爱情,对自己所选之人付出信任。
愿天善待她,愿信任永不被辜负,这就是王承柔的心愿。
前面转一个弯就到家了,张宪空这时才伸手拉住她,小心稳妥地引导着她顺利地拐了过去。
管青山几乎全程都在低着头,但凡不影响他行走,他的头都不会多抬一分。张宪空妥实可恨,但公子明明知道他是成心的,却还是跟了一路。直到人家拐弯到了家门口,他才停下脚步。
这会管青山的头低得更低了,能感受到由公子身上传出来的压抑气息。
李肃第一眼见到王承柔从街口走来的时候,竟有一种陌生的感觉。她束了妇人发,那是不同于做姑娘时的束发样式,预示着她已为人妇的事实。
她的变化不止这一点,她脸色看上去比以前更红润了,眉眼间多了一股媚态,唇角、眼角一挑一落间,勾人不自知,妩媚天成。
而这一切都是别的男人给她描画而成的,意识到这一点的
李肃,杀心即起。这一段路走的好艰辛,好几次他都想不管不顾地杀人掠人。
每忍一次,他眼底越发的赤红,在张宪空以唇碰触她手背的时候,李肃满口血腥味,明明口中没有溢血,却似胸腔与口鼻都充满了血腥气。
他看着他们消失在拐角处,以手扶着墙,没有再跟下去。他就以这个姿势站了很久,从他在冷杉堂犹豫要不要来时,就想到了这个结果。他害怕看到这一幕,却又忍不住想见她。拉扯了几轮,最终他还是没忍住,走出了这一步。
现实并没有善待他,以挖心摧肝的方式让他看到了他心底惧怕的所在。李肃收回了手,挺直了脊背,微微仰起头来。管青山看不到他的神态与眼神,只见公子大力地甩了下袖摆,转身去取马了。
初一日,公主生辰日,宫里难得地热闹了起来。
王承柔作为五王府侍卫夫人自是没资格被邀进宫的,但她侯府千金的身份不会因为她嫁了人就没了,加之,她是公主亲自下贴请的宾客,自然是早早就做好准备,候时入宫。
在容静居的门口,王承柔步上马车,而张宪空骑上高马,两人虽不能同路,但所去皆是皇宫。张宪空是作为五王亲侍而得到这个入宫机会的,除却他几次去宫中侧门找义父,张宪空这还是第一次进内宫门。他很期待。
在马车起步前,王承柔把帘子掀起,问他:“我们在宫里能见到面吗?”
张宪空:“不知,若是你能见到五王殿下,就能见到我。”
王承柔:“知道了。”说完把帘子降了下来。
轿帘一落,王承柔隐去了脸上的笑意。她,又要进宫了。虽知道现在这座宫殿还姓,。赵,那里还没有发生她上一 世所经历的事情,但,王承柔心里还是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