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柔从小爬树下水,体质算是不错。但此时她跑得有些力不从心,可又不敢停下来,没到跑进家门的那一刻,她随时都有被李肃追上的可能。
虽不敢停,但王承柔奔跑的速度明显地慢了下来。她听到不是自己脚下发出的声音,那是马蹄声。
她心下慌了,重又快速地奔跑起来,可惜两条腿怎敌四条腿的大马,马蹄声越来越近,王承柔忍不住回头去看,骑在最前面的果然是李肃。
他裹挟焦烟味与火气而来,王承柔不可能不怕,她可是把他家的祠堂烧了,不管她本意是不是要烧了那里,她反抗的后果是这场大火的主因。
王承柔扭回头来,心里虽清楚她跑不掉了,但脚下步子未停,也就是在这时,她听到自己身前似也传来马蹄声,难道李肃让人在前面夹击她?
待那声音越来越近,王承柔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前方向她奔来的竟是张宪空,是她的夫君。
她一下子有了动力,好像这一世她一直在做这样的事,逃离身后的黑暗,追逐前方吸引她的光明。
张宪空与李肃自然也看到了对方,接理说张宪空不该出现在这里,但他来了,李肃竟一点都不意外。赵涌彦前几日与他说过一句话,那个蠢物竟能说出那样一句让他耿耿于怀的话,李肃当时不知该做何想。
赵涌彦说,王承柔之所以会选择张宪空,有着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原因,张宪空与他是同一种人,至少在能力上是相当的,张宪空只不过命没有他好,没有出生在一个权贵之家。
他还说,若张宪空生在他赵家,如
今的皇帝还不定是谁当呢,李肃恐怕也不会生出谋逆之心。
李肃当时只当他胡说,虽不想放在心上,但当时还是往心里去了。赵涌彦若只说张宪空的能力、投胎问题,李肃自然可以嗤之以鼻,但任何事情只要与王承柔沾上关系,那李肃不想放心里也会往心里去。
尤其赵涌彦一开口就是,王承柔为什么会选张宪空这样的内容,李肃更不可能听过放一边。
最后是李肃懊恼地主动地停止纠结这个问题,他一方面觉得如真按赵涌彦所说,王承柔选张宪空,是因为二人之间有相似之处,那是不是说明,王承柔至始至终喜欢的都是他,张宪空只不过是个替代品。
另一方面,李肃又不愿这样想,因为就算二人有相似之处,在他主动提亲,意愿十足地表达了想要娶王承柔的意思后,她坚定且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张宪空,又一次舍弃了他。
此刻,看着忽然赶到的张宪空,看着早已无力的王承柔忽然充满动力,全力朝前方奔去,他们二人在李肃面前上演了一场双向奔赴。
李肃大力挥了一鞭,身下的银龙感受到了主人的意图,把奔跑的速度加到了极限。然而他还是慢了一步,张宪空骑马的速度也是极速,在李肃快要触到王承柔的前一刻,他伸手把王承柔捞了起来。
王承柔在触到张宪空手臂的那一刻,如溺水之人在水中抓到了树根一样,死死地抱在了怀里。
李肃手上抓空,与张宪空错马的时候,他回手就是一鞭。张宪空本可以躲过这一鞭的,但他身前是王承柔,若是他躲了,这一鞭很可能会打到她身上。所以,张宪空深吸一口气,硬生生地抗下了这一鞭。
李肃这根马鞭是特制的,为了在极端情况下也能保证马儿奔跑的速度,鞭子内里大有玄机。
卡扣开关不按下,就是一般的马鞭,在平常的时候使用就好。若是按下,就会像现在这样,骨皮外翻,露出里面的钢刺来,这个时候若是朝马屁股上来这么一下,滋血的同时,马儿也会因巨痛而拼命奔跑。用在逃跑或是追击的时候,十分好用。
李肃这一鞭虽如他所愿抽到了张宪空身上,但他还是后悔使用晚了,应该一开始就用在银龙身上,那样的话,他就不会差这一步而抓空,让王承柔跑到别人的怀里。
张宪空心里暗骂,李肃可真缺德,暗地里使的五花八门的东西可真多,比走江湖之辈阴招还多,哪里有贵公子以及朝廷重臣的样子。
他忍着疼,在前方稍微卸了些马速,然后一个转身,朝南正大街奔去。李肃没有放弃,继续追击。
张宪空一边驾马狂奔,一边问怀中妻子:“那火与你有关?”
王承柔点点头,又想他可能看不到,小声言:“是我打翻了他家祠堂的长明灯,油火烧着了蒲垫,点燃了整个祠堂。我是不是惹祸了。”
“没事,烧的好,他拐你到那里去,你就是把他整个固国公府都烧了也是应该的,李肃欺你,你凭什么不能反抗。再坚持一会儿,圣上的龙辇就在前面。”
王承柔又抱紧张宪空一些,他什么都没有问,只问了是不是她放的火,语气更是轻松到能听出一丝逗弄之意。
听他这意思,赵涌彦出宫查探火情来了,人应是在前方。虽然这个皇上如李肃所说,是他的傀儡,但大庭广众之下,李肃与他手中木偶的戏还要唱下去,听众众多,就算她烧了李家祠堂,想来李肃也给不出她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的理由。
所以,只要见到皇上与众人,今日之事可先告一段落,至于李肃,根本就没必要再担心是否得罪于他,他早就化身为咬住她不放的恶狼。
王承柔能感受到身下的大马慢慢降了速度,张宪空这才有功夫把她扶起,让她
坐好在他身前。
王承柔人不再扎在夫君怀中,能看到前方的景像,不光皇帝在,太后、一些近臣及其家眷也在。她还看到了朝这里奔来的父兄,终于可以不再恐惧,李肃再疯,也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行荒唐之举话荒唐之言。
身下的马儿停了下来,张宪空把王承柔抱了下来。众人疑惑地看着他二人,以及追在他们身后的李肃等人。
张宪空与皇上行礼,王承柔与他一起,赵涌彦眉头不展的样子,让他们起了身。李肃下马后,把鞭子朝身后一扔,同样跪下与圣上行礼。
赵涌彦先问李肃:“李大人,你府上的火势如何了?”
李肃:“托皇上的福,已被灭掉。臣既感念今逢万寿节,才可遇难成祥,又愧疚于在圣上的好日子上出了这样之事。臣有罪。”
赵涌彦:“李大人快起吧,水火乃天灾,不必过于自责。”
李肃没起,却道:“并不是天灾,我李家祠堂起火乃是人祸。”
他这话一出,众人哗然,太后厉声问道:“是谁?难不成有人纵火?!”
李肃转向太后,行了一礼后道:“纵火之人就是臣刚才一直在追赶之人。”
他这样说,自然大家的目光都投到张都督与他夫人的身上。
张宪空正要说话,王承柔悄悄拉了他一下,张宪空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把说话的机会让给了王承柔。但他没想到的是王承柔一声没言语,像是没事人一样,依然站在他旁边,无视周围人打量的目光。
张宪空暗道一句,我娘子的内心真稳。也因着王承柔的这份沉稳,张宪空也放松了下来,竟还能在这种紧要关头,想到自己何其幸运,能娶到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让他沉迷深陷的女子。
李肃盯着王承柔看,他都要气笑了,平常见到他就是一副老鼠见猫的样子,这会儿怎么倒是一点都不知道怕了,那事不关己的样子,让他刚才所言像个笑话一样。
是因为有人给她撑腰了吗,就这个张宪空?李肃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他从来都是行动派,只做不说,也不做什么提前的心理建设,但此刻,他在心里发着狠誓,张,宪,空,你可要好好地活着,这样才能在不久的将来,生不如死,好好地给他活受着。
李肃站了起来,朝王承柔的方向走了两步,张宪空反应很快,没等李肃再多进一步,他就挡在了王承柔的前面。
王承柔这时才看到他后背的伤,他的官服从肩膀处一直破到了腰的位置,最里面一层白内衬已被染成了红色。他这是什么时候受的伤?!王承柔竟一点都没有察觉到。稍微想一想也就知道了,该是护着她往这里狂奔,被李肃追的时候。
李肃!这个只会使用暴力的恶人,她上辈子不该自己跳下宫墙,应该抱着他一块跳下去,是不是只有那样,她才能获得永远的解脱。
可是,如果她真那么做了,是不是这一世就遇不上这么好的张宪空了?可他越是这样好,王承柔就越愧疚,会总不自觉地想象,如果张宪空没有被扯进她这些烂事里来,会不会比现在要幸福快乐的多。
忍下心痛,她还有李肃要对付,王承柔轻轻拽了下张宪空的袖摆,她道:“夫君没事的,李大人像是有什么误会,还是让他把话说清楚的好,正好大家都在,也可评判一二。“
李肃确实只走了两步,没有再靠前,张宪空退回到王承柔旁边,就听李肃道:“王承柔,你承不承认,我李家祠堂的火是你放的?”
王承柔双目瞪得大大的,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来,她道:“李大人,此话怎讲?我怎么会跑到你家去放火,不说别的,就说你固国公府的门庭有多少人把守,是我想进就能随便进去的吗?再说我去你家干什么,你是不是眼花看错了。”
嘴上这
样说着,王承柔心里想的是,他果然是个疯的 ,难道要把掠她进府的事当众讲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