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肃不言语了,他扭头就要走,身后秦洞又道:“我还得提醒你一句,她心腑不稳,经不得吓,胎儿月份虽小,但若此时滑落,以她现在的体况抗不抗得住都难说。”
李肃脚下一顿,这一顿就顿了好久,然后他慢慢地回过身来,走回药房中,慢慢地坐到了一把椅子上。
秦洞天不再理他,重新把目光放到了药罐上。看来李肃倒是把他的话听了进去,在他这里缓和情绪呢。
秦洞天道:“你坐一坐,一会儿这药成了,你正好给她端过去。”
就在李肃在药房冷静的时候,早在他迈进容静居时,腿脚一向利索的王路就抄近路跑回主屋禀报了。
在知道自己怀有身孕后,王承柔的精神就好多了,虽额头还是热,但一口药没吃,一滴血没放,她高热的状况自己就减轻了,这一点点热比起她得知自己怀孕前,着实要好上很多很多。
但王承柔心里一直都是玄着的,只要一想到秦洞天拒绝了她的请求,王承柔就不得安宁,哪怕能求得秦洞天晚一些告诉李肃,于她来说也是好的。
此刻听到王路来报,李肃来了,王承柔紧张地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人,心里更凉了,这一定是去找秦洞天了。
王承柔摸了摸腹部,那里还什么都没有,不仅没有小肚子,还因她近些日子吃的太少,而平坦得很,若是躺下去,连平坦都做不到,整个腹部是凹下去的。
可是,就是这样的“贫瘠”上,正在孕育着希望,它照亮了王承柔灰掉的心冷掉的情,从此,她这一世有了新的意义。
王承柔把手从腹部移开,她对清香说:“我想吃软酥酪,还有红枣粥,焖肉也去做了一点来,要烂烂的,还有青菜,炒上一盘少油的,炒好后放一点点麻油。”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
王承柔很少对吃指指点点,她并不好吃,从不管厨房做什么,也只在出了胡二娘的事后,她才关心起厨房的事来。
如今,王承柔觉得自己太瘦太弱了,这样的她别说保护孩子,就是与李肃去斗都是做不到的。王承柔后悔了,她不该任自己的心境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差一点就害了她的孩子。
还好,一切还来得及,就算要过李肃那一关,她也要身体强健起来才能更好的应对。
清香自然是乐于见到王承柔这样的,但她说:“奴婢一会儿再去,今日肯定让您吃上,但我现在去心里不踏实,我不放心。”
清香是怕她去厨房的功夫,李肃会过来,若他有什么疯狂的举动,多一个人保护姑娘也好。
王承柔也明白她的意思,点了点头,正想下地去换身衣服,然后好好梳个头,不要再这样一脸病容,像是下一秒就要咽气的样子。可当她双脚刚踩到地上,正要站起来时,王承柔停了下来。
清香问:“怎么了?”
王承柔微微摇头,不,她不能这个时候梳妆打扮,拿定了主意后,她重新上了榻,把清香刚给她简单挽的一个发髻也拆散了,一头青丝垂了下来。
这还不算完,王承柔以手指往榻桌上的杯子里蘸了两下,然后用湿手缕了缕两边的头发,刚还看上去精神不错的人,一下子变得脆弱易碎起来。
王承柔重新躺了下来,虽然是最放松的姿势,但她浑身都在紧崩着,面上不显,内心却在严阵以待。
终于,屋门响起了动静,守在外面的清心道:“李大人,我们夫人睡了。”
李肃听她叫过好几次夫人了,前面几次没与她计较,但今天不行了。他道:“容静居现在还有夫人吗,哪来的夫人。”
清心改口道:“是娘子,娘子睡了。”
李肃:“睡了就叫醒她。”说着朝门踹了一脚,两扇门全部大开,李肃迈了进来。
王承柔一下子坐了起来,见李肃一手持碗走到榻前,二人面对面相视无语。
李肃的目光扫过她的脸,是又发热了吗,似出了很多虚汗的样子,她坐得很直,脖子梗着,上面的青筋清晰可见,削瘦的肩被包在白绸薄衣里,这屋里炭火烧得旺,倒是不担心她会被冻到。
两方的锁骨最是显眼,撑着的窝窝里都快能放水养鱼了。她很紧张,他看得出来,那双大眼睛死死地盯着他手中的白瓷碗。
李肃把碗递了过去:“既然醒了,就把药喝了。”
王承柔看看那药又看看他,目光在两方之间来回切换,可看了也是白看,哪怕李肃亲口告诉她这药没问题,她也是不敢喝的。
王承柔不自觉地把手放到肚子上,她摇头:“不!”
她下意识的动作以及拒绝的言语把李肃刺激的不轻,他立马气血上涌。
他也不解释,语气霸道:“我让你喝了它。”
这下子王承柔更不相信这是什么好药了,她咬着牙对李肃道:“我不喝。你不要打这个主意,你是在逼我去死。”
李肃闭了闭目,她在威胁他。拿她的命威胁他,她明知道他有多恨上一世她自戕的行为,这一世却为了张宪空的孩子重新拿这个来威胁他。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
可偏偏这是李肃内心深处最惧的东西。他们一个个打的都是要他忍下的主意,无能狂怒又如何,且该让他怒上一回了!
李肃把手中的碗狠命往地下一掷,碎瓷四处飞散,以他的手劲与功力,地下竟是连一块整瓷都看不见,药液泼散了一地。
清香被波及,但汤药没有多烫,她顾不得擦掉药汁,扑到榻前跪了下来。
王承柔打了抖,她身子一松,整个人伏趴在榻上,身子轻微的哆嗦着。像李肃手中的瓷碗一样,惨白易碎。
李肃不为所动,他厉声道:“王承柔,你装什么,你真的有怕过我吗。你这不是怕,你是在演,虽然戏演得不错,可惜我不想赏你这个脸!”
“来人!你!”李肃一指清香,“去把厨房的人都给我叫来!”
清香没去,只一个劲地求他,李肃先是踹开往这里奔的清心,然后又照着不听令的清香又是一脚,王承柔见状从榻上“扑通”一声掉了下来,膝盖落地,好在榻不高,此时此刻也感觉不到膝盖有多疼。
李肃一把捞起王承柔把她放回榻上,对清香道:“你若不听令,我就把听我令的叫进来,干脆把整个容静居的人都换掉。”
清香看了王承柔一眼,跑了出去。
“你,出去!”李肃一指清心,清心正要说我不出去,就被王承柔的声音盖住了,她与李肃同样的厉声道:“清心出去!”
李肃是真的急了,王承柔不知他要做到何种程度才肯收手,但此时如果有人敢忤逆他,他是会杀人的。
她瞪向清心:“出去!”
清心向外走的时候,王承柔又说:“不许去叫人,不许去侯府,否则,我发卖了你。清心,我没有开玩笑,你敢做出背主不听令的事,我就不要你了。”
清心哭着出去了。
屋中只剩李肃王承柔二人。李肃道:“你是怎么发现的,胡二娘从没有失过手,这还是第一次。然后你们就开始戏弄我是吧。”
王承柔:“你讲点道理,是你害我在前,我只是自保,何来戏弄。”
李肃:“讲道理?上一世我倒是与你讲道理了,你却是怎么做的。”
王承柔:“李肃,要怎样你才能咽下这口气,才能不伤害孩子?张宪空去了监厂,我与他已经分开了,这样还不够吗?”
李肃:“不够!你们连孩子都有了不是吗。孩子?王承柔,你知道吗,我曾多么渴望能有一个与你的孩子。我幻想展望了他的一切,男孩如何女孩如何。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三年过去了,后宫里却连一个孩子都不曾有?为什么皇后那么恨你,为什么其他嫔妃都针对你?”
王承柔一下子明白了,然后她觉得恶心,她道:“那是你的罪孽,不要强加在我身上,我还要为我的孩子积德积福,你不要乱说。”
李肃:“你可真干净啊,杀人而已,都是杀人,谁又比谁高尚。罪孽,你身上就没有吗?”
有的,王承柔知道,且不论冼尘殿那四十多条人命,至少春安,她是妥不掉的。
王承柔起了恨意,她道:“是啊,谁又比谁高尚呢。可是当初,你明明一早就知道我要逃,却全程看着,我为了不让计划败露给皇后而要亲手杀人。她明明不用死的,她只是个被皇后逼迫的可怜人,我也是,而就是这样可怜的两个人,在你眼皮子底下厮杀,那场戏你可欣赏?”
“李肃,你上一世那么狠地对我,你是怎么说的出口,你一直在与我讲道理,你就是这样与我讲道理的?你行的只是你的道,违背了它的人,你是从来不会关心,他们会被你损毁到何种地步。”
王承柔落泪了,但她脸上却都是愤恨,李肃也是,她问:“你说吧,要怎样才能放过这孩子?”
李肃咬着牙,一字一顿道:“我,他,妈,的,也,不,知,道!”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