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在办公室叹口气,觉得现在的年轻人就是这样,总忙着工作,都没空陪老人。
他叫来助理,吩咐道:“最近不是越来越冷了吗,去订一批衣服,发下去就说是员工福利,让员工们都带回家去,送给长辈,假期多陪陪老人。”
“是。”
“哦对了,给谢君兰多发一套。”老板又说了一句。
“好的老板。”
关爱老人,人人有责。
*
丝毫不知道自己正在被人担心和关爱的谢拂,回家将便宜儿子没带走的监控器都收了起来,给自己做饭,将阳台打扫一番,放着客厅的电视,开始收拾房间。
他将自己卧室的四件套都换过,又将谢君兰房间没用的东西都丢掉,有用的属于谢君兰的东西都装进一个箱子里,床单被子拆了。
瞬间,整个房间就像是没人住似的,外表看上去空荡荡的。
这房子原主买的三室一厅,自己一间,儿子一间,还有一件是书房,原本是给谢君兰读书和办公用,想着等之后谢君兰结了婚生了孩子,可以改成婴儿房。
现在谢拂将书房也收拾了出来,将里面的东西都搬到谢君兰房间,他打算把书房改成棋牌室。
麻将桌他都订好了。
谢君兰回到家,看到的就是家里被洗劫了一般的场景,他还没来得及问他爸为什么找个男的对象的事,就被谢拂喊过去,“来,帮我把这些垃圾扫出去。”
有便宜儿子在,白不使唤。
谢君兰被塞了一把扫把,谢拂转身就去洗衣服,徒留下谢君兰站在原地,一时间都忘了自己是回来问他爸为什么找男对象的事。
最终,他看了看眼前一堆垃圾,还是沉默着将它们都扫了起来,装在垃圾桶里,打算待会儿带下去……
不对,他待会儿又不走,带什么带。
终于想起自己回来目的的谢君兰,憋着气,沉着脸走到洗衣房,心里不断暗示自己,不能泄气,不能泄气。
“爸,刘阿姨已经给我打过电话了,您就没什么话要跟我说的吗?”
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在心里告诉自己。
谢拂一脸莫名,“我有什么应该跟你说的?”
谢君兰心里一堵,他面色微沉,“刘阿姨都告诉我了,她说你要找的对象是个男的?!”这难道不是大事吗?
谢拂淡淡哦了一声,随意看了他一眼,“所以呢?跟你有关系?要找对象的又不是你。”
谢君兰心里更气,“可你给我找后爸,连告诉我一下都不行吗?还要我从别人口中听到?”
谢拂将洗衣机设置好,又洗了手,走向谢君兰,“这样啊,好吧,我要给你找后爸,不是后妈。”
他看着谢君兰。
谢君兰也看着他。
双方都没等到自己想要的后续。
谢拂:“还不让开?”
谢君兰:“就这样吗?”
………………
谢拂:“不然你还想要怎样?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快点让开,别挡门口。”
谢君兰几乎是被谢拂推开的,被推开的他倚靠在门口,看着在家里忙碌的他爸,又走神了半天,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爸把书房给拆了,还把书房里的东西堆在他屋里。
“爸,您干嘛呢?”他皱眉问。
谢拂:“看不出来吗?”
谢君兰慢半拍地摇摇头。
“改房间啊。”谢拂说完,就懒得再看谢君兰一眼,低头拖地。
“你的东西都在你屋里,自己去整理。”谢拂头也不抬道。
谢君兰没去,而是低头看着他,“您打算把这里改成什么?”
“棋牌室。”谢拂冷酷无情地说。
谢君兰好半晌,才维持住自己看着还算得体的表情,他深吸一口气,坚强地问:“您不是说,这间屋子以后要改成……改成……”
“不改了,反正你也用不着。”谢拂随意道。
谢君兰心头一跳,有一瞬间的慌乱,怀疑他爸看出了什么。
然而他后知后觉地想到,不对啊,他慌乱个什么劲儿?他爸现在都要找个男对象了都没慌乱,他慌什么?
“就算……就算用不着,那也可以还做书房,为什么要拆?”
“你又不住这儿,书房给谁用?”
谁说他不住了?!
谢君兰差点脱口而出这句话,然而话到嘴边,最后又咀嚼了一番,最后咽了回去。
谢拂都拖到门口了,见他还杵在这儿,微微皱眉。
“你要是不能动,我现在给你叫救护车。”
谢君兰:“……”
他浅浅吸了一口气,面无表情地转身回了他的房间。
回来短短半个小时,谢君兰还没从他爸口中套出那什么男对象,就发现了一件令人揪心的事实。
——他爸不爱他了。
*
便宜儿子回来,谢拂并没有多上心,却也没刻意排斥。
甚至做饭还大发善心连他的也做了。
然而改房间这件事,却没给谢君兰任何挣扎的机会,也没有商量的余地。
因为第二天早上,谢拂订的麻将桌就送到了。
谢君兰:“……”
看着工作人员在屋里认真安装,谢君兰心中微堵。
正想回房间眼不见心不烦,却见他爸穿了正式的衣服出来。
“爸,您去哪儿?”
谢拂:“见朋友。”
他看了下麻将桌的安装进度,“他在楼下,我没时间了,这里你看着点,记得要确认他们安好了,拍视频给我看,钱你先垫着,回来再给你。”
谢君兰想说不用,那才多少钱。
然而下一刻就听见谢拂淡淡道:“上回砍成功提现了四百,我打算跟朋友一起吃饭,就不给你分了。”
谢君兰:“……”
他微微抿唇,“行,您回来再把钱还我。”
谢拂出门,在小区门口接到了白榆。
“让你等久了吧?”谢拂面上露出明显的笑容。
皱纹在他脸上勾勒出优雅的弧度,有一瞬间,白榆似乎透过眼前人,看到了另一个灵魂。
他摇摇头,抬手挡了挡眼前的阳光。
“怎么了?很热?”谢拂靠近来问。
白榆迅速摇头,“没有没有,就是刚刚太阳晃得我眼花了一下。”
见他确实没事,谢拂才不再追问。
“谢哥你吃早饭了吗?不如我请你。”
“不用,家里吃过了,你没吃可以再吃点。”
白榆也吃过了,客套完,二人才坐车一同去市场。
“就是这儿,卖家具的都是从这儿批发的,直接买会更便宜,你喜欢什么尺寸的沙发这里款式也很多,你可以慢慢看。”
买家具不容易,好歹是要用好多年的沙发,总要买个喜欢的,挑的时间难免久了点。
谢拂也不催,他巴不得时间长一点。
逛了一早上,白榆看中了几款,但是还没最后确定,到了饭点,他十分不好意思,“谢哥,麻烦你陪我走了这一上午,中午的饭我来请,你想吃什么随便点。”
谢拂对外面的食物没什么感觉,本来想顺势说一句不如回家吃,然而想到家里还有个便宜儿子。
他低头给刚刚被放出来的谢君兰发了个信息,【你在家吗?】
谢君兰:【在啊,爸,有什么事?】
谢君兰的消息很快,丝毫没有玩矜持一下的想法,有人虽然面上不显,但发现谢拂对自己这个儿子不上心后,他还是急了急了。
谢拂:【没有。】
他将手机一收,抬头对白榆说:“我知道这附近有家火锅店,便宜又好吃。”
按照原主的性格习惯,便宜两个字总是省不了的,他是从小穷惯了,也养成了存钱节俭的性子,能让他大方的只有他的家人,无论买什么吃什么,便宜这两个字总是会挂在嘴边。
讲价会说便宜点,问价会说这个便宜不,还有看到什么菜打折,他也会在心里计算着自己占了多少便宜。
斤斤计较,小气吧啦,跟白榆的大方对比鲜明。
白榆却似乎并不讨厌这种“小家子气”,反而觉得这样的谢拂更有趣。
让他看完一眼,又看一眼,再看一眼。
看了又看,有点移不开眼。
有点有趣,还有点新鲜。
但是奇怪,他本来以为的新鲜是因为自己从前没见过这样的人,然而仔细想来,他的那些成了家的朋友,哪个不是这么斤斤计较?
这样的人在他身边从未少过。
那他印象中的新鲜、从未见过又是从何而来?
就好像……
就好像不是没见过这样的人,只是没见过这样的眼前人……而已。
可他和谢拂才相识多久,又如何能说而已?
*
今天一整天,白榆就只挑选了一张沙发,其他什么都还没开始挑。
傍晚,白榆要回酒店,谢拂却说整天在外面吃东西也不好,外面的饭菜重油重盐重辣,不能多吃,要他跟他回去吃顿家常便饭。
经过一整天的交流往来,谢拂和白榆已经比之前更熟悉许多,此时谢拂再邀请去他家里吃饭,白榆心里也没那么多顾虑。
“不会打扰谢哥你的家人吧?”白榆想了想,还是将这话问出口。
“我家没什么人,你来还会更热闹一点。”谢拂选择性将便宜儿子给抛到脑后。
闻言,白榆浅浅松了口气,心里却有种奇怪的感觉,自己没有家,没有家人,谢拂也没有,这……难道就是缘分?
认识这么几天以来,白榆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和谢拂这么近过。
不是关系近,也不是距离近,而是那种心情和环境,相似到不行。
谢拂带着白榆回家,路上为了让气氛更放松,一直在和对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期间,白榆甚至还提到了几句他原来的生活。
仅仅是从那寥寥几句中,谢拂也能听出,白榆藏在温和淡然的表面下,那无穷尽的孤独。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到门口,谢拂开门后,发现灯是开的,终于想起来被自己遗忘的事。
他微微诧异地看着也不知道在家等了多久,心情已经从严肃愤怒到麻木谢君兰,脱口而出:“你怎么还在?”
谢君兰:“…………”
“我是说,你不回家吗?”谢拂说的他的房子。
看出他下逐客令的谢君兰:“…………”
白榆站在门口迟疑开口:“谢哥,这是?”
谢君兰目光中暗暗藏着锋芒,一字一顿道:“我是他儿子。”
白榆:“……”他疑惑地看向谢拂。
犹豫问:“谢哥你不是说,家里没人吗?”
啊,他还有儿子,那就……
嗯?那就什么?
谢拂淡定道:“哦,忘了跟你说了,不过没关系,又不是亲生的。”
白榆:“……”
谢君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