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拂看透的何止是姚苏叶,在跟谢君兰说了两句话,就明白这小子今天不是带姚苏叶见什么家长的,就是普通的请同事来家里吃顿饭。
但好端端的请吃饭怎么就请到家里?是食堂不够便利,还是外面餐厅的饭菜不够美味?
都不是。
谢拂看了一眼默默洗菜的谢君兰,心中了然,这小子就是故意来给他找麻烦的。
原主养的便宜儿子跟原主过得不顺心,在他这儿也是处处添堵。
除了能拿来讨小七欢心外,还真没别的用处。
“将肉剁碎。”谢拂拿出两坨肉,指挥谢君兰干活。
谢君兰沉默片刻:“……爸,别以为我忘了,家里明明有绞肉机。”
根本用不着他剁肉。
谢拂淡淡哦了一声,“绞肉机坏了。”
谢君兰抿唇,“我下楼去买。”
谢拂看了他一眼,“我就是觉得自己剁的更香更入味更有口感。”
他扬头看他,满脸写着你剁不剁?
谢君兰:“…………”
最终,厨房里还是响起了密集的剁肉声,当谢君兰不情不愿地将这些肉剁得让谢拂满意,他这双手已经快要抬不起来了。
等肉剁完,他立刻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厨房。
“我去一趟洗手间。”
白榆见状,起身来了厨房,“还要忙很久吗?”
谢拂将菜盛起来,“不用,已经可以吃了,这汤还要煮一会儿。”
“我帮你。”白榆帮忙盛饭端菜。
姚苏叶想了想,觉得比起自己帮忙,这二位可能更喜欢二人世界,便识趣地没去打扰他。
而此时,谢君兰正在厕所经历自己一生中重大社死事件之一。
他……厕所没纸了!
而现在外面客厅里一个是最近越来越嫌弃他的老爸,一个是他不得不接受的他爸的对象,还有一个他请来的公司同事。
这几人,谁给他送纸才更合适?
最终,碍于面子,谢君兰在经过重重纠结下,还是给他爸发了消息。
谢拂手机响了一下,他拿过来一看,心中有一瞬间无语。
“怎么了?”白榆问。
谢拂摇摇头:“没什么。”
他走到卫生间门口,敲了敲门,“纸在抽屉里。”
谢君兰在敲门声响起时心跳重了一下。
然而面对谢拂的话,他就算再怎么不愿意开口,也不得不出声道:“没有。”
“有,我今天新买的湿巾。”
谢君兰:“……”
谢拂回到桌上,虽然刚刚的对话很简短,但已经足够让另外两个人听出前因后果。
白榆想了想,还是好心为谢君兰解释了一句,“现在就是什么东西都更新换代,一不小心就会受到新产品的伤害。”
姚苏叶也附和点头,乖巧的模样和他的外表很合拍,“叔叔说的是,以后一定向伯父叔叔学习。”
虽然他可以在其他地方和学长同甘共苦,但这种时候……emmmm还是算了吧。
姚苏叶决定到了公司自己一定要给学长更多关怀,让他离不开自己的甜言蜜语和温柔鼓励,相信在他的陪伴下,学长一定会释然的。
午饭后,两个年轻人回了公司上班,留下谢拂和白榆在家中悠闲地度过了一个下午。
四点过时,谢拂带着白榆在棋牌室玩。
白榆不是本地人,虽然麻将这种国粹在全国都有,但是不同的地点在规则上还是有区别。
等谢拂带着白榆熟悉了几局,白榆很快便上手,两人就两个人,竟也玩得津津有味,半点也不无聊。
白榆又问过谢拂要不要多叫几个人来,只是谢拂却拒绝了。
“这个点,他们可能都去钓鱼了。”
“咱们也可以去啊,你之前不也说要带我去钓鱼吗?”白榆感兴趣道。
谢拂:“……改天吧。”
“为什么要改天啊?”白榆好笑问。
说着他又渐渐低下头,“是不是我们暂时还没什么关系,所以你不愿意带我认识你的那些朋友?”
“当然不是。”
那些塑料朋友算什么。
“那是为什么?”白榆歪头看他,片刻后,又笑得眉眼弯弯。
“还是说,谢哥对自己不够自信,担心我会被其他老头给拐走?”
谢拂不满道:“你真觉得他们会比我更好?”
说这话时,言语间尽是自信。
丝毫没有谦虚的模样。
白榆:“不觉得啊。”
谢拂没来得及点头表示满意,便又听他道:“可是正如我之前跟谢哥说的那样,这好与不好,优秀与否,可不是选择的唯一标准。”
“就像我能接受谢哥你的一些缺点一样,也能接受其他人的缺点,毕竟这世上又没有十全十美的人,而看不看中,只要有眼缘和感觉就够了。”
谢拂抿唇,盯着白榆的笑容心有些痒。
尽管知道这人不可能喜欢别人,这话就是故意说出来逗他的,但听他这么说,谢拂心里还是不太高兴。
因为他知道,自己一直都有很多很多缺点。
自私,冷漠,不近人情,缺乏同理心,看不重要的人事物跟看路边的野花野草没什么区别。
他比一般人还要不完美。
正因为不完美,才更想将自己好的一面显示出来,借此掩盖不好的那些。
许是他沉默得有些久,白榆从刚刚的玩笑淡定到这时忽然有些紧张起来。
他收敛笑容,试探问道:“谢哥,你生气了?”
谢拂抿唇:“……没有。”
白榆眉眼弯弯,“我刚刚开玩笑的。”
“我知道。”谢拂依旧言简意赅。
见他比之前更沉默,低头看着桌面,甚至想以看手机来掩饰情绪,
白榆心中难免有些后悔,他明知道这人有top癌,不愿意将自己不完美的一面展示给他,却偏偏还那么说,戳到对方的心了。
“对不起谢哥,我真的只是开玩笑。”
“我知道你是最好的,有很多别人都没有的优点。”
谢拂微微抬头,似乎正等着他说自己有什么优点。
白榆心中微微一松,随后又是一笑,不知道他是不是无形之中滤镜太重,总觉得这人就算是在生气不高兴时,也是让人觉得可爱的,有些移不开眼。
他想了想认真道:“你很热情,待人很友善,我刚来的时候人生地不熟,你却很认真地帮我适应环境,让我少走不少弯路。”
假的,他根本就是知道他是小七,才刻意接近,还在对方心防松懈时趁虚而入,轻轻松松和刚来这里的白榆成了朋友。
谢拂这么想着,唇边却微微有了些许弧度,似乎因为白榆的话,他的心情一下子不错起来。
白榆见状再接再厉,“还有你人品很好,在自己穷困的时候都愿意收养一个被遗弃的孤儿,还将对方养得这么优秀,你很了不起。”
白榆说得无比认真,他自己就是家里孩子多,养不了,从小就被送给了一家生不出孩子的人家,养父母对他很好,一家人也很幸福,只是好景不长,养父母为了给他更好的生活,人到中年还外出打工,结果遇上意外,两人都没了命。
失去父母的他又被迫回到亲生父母家庭,但他们对他很不好,愿意留下他也是因为他八九岁了,在家可以干不少活。
在那个家里,白榆每天都盼望着长大,等长成大人,他就不用寄人篱下,不用受制于人。
为此他才努力学习,争取考出去,去别人都找不到的地方。
这么多年过去,白榆对血缘亲情没什么好感,反而是对谢拂这样收养的行为很有感触,也因此滤镜很厚。
谢拂:“……”
他想了想自己对谢君兰的各种看不上眼,觉得自己实在没脸借着原主的行为来白榆面前博取好感,于是他选择沉默。
“还有……”
白榆说着还看向谢拂,唇边挂着的那抹微笑让窗外倾洒进来的夕阳都显得格外明媚温暖。
“还有你坦然又勇敢。”
“坦然面对自己的感情,并且在我都没什么表示时,能勇敢地迈出那一步,且坦诚又体贴,愿意给我时间。
“不被世俗、年龄、外界的眼光和声音所裹挟,不畏惧一切困难,愿意直面接受自己的老去,不曾对时光贪恋。”
“这是我无论如何,都不如你的地方。”
白榆认真地看着谢拂:“你让我敬佩……”
和谢拂对视,那双沉静温润的目光中忽然绽放出他已经许多年不曾拥有的金芒,仿佛岁月赠予的光环,在谢拂身上出现,又映射入白榆眼中。
“……又喜欢。”
时光骤静,静得只能听到白榆的声音。
“谢哥,今天夕阳美不美?”他笑容款款,“我们一起看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