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过不去的。
都是同一个人。
当然这话不能就这么说出来,谢拂斟酌了下词句:“我没拿他当替身。”
苏素满脸写着不信。
“您都说了,他陪我这么久,我要是还拿他当唐先生,那多对不起他,您儿子又不是渣男。”
苏素双眼一眯,“你承认你以前是拿他当替身了?”
谢拂:“……我没有,别误会。”
苏素轻哼一声。
谢拂只得继续道:“我真没有,但他就长那样,我也没让他故意穿什么奇怪的衣服打扮,难道为了证明没把他当替身,还要送他去整容?”
苏素:“……”那倒不必。
听谢拂这么说,苏素也觉得纠结这一点没必要,正如谢拂所说,唐韶千的容貌改不了,这不是人生来就能选择的。
“你真没把他当唐先生?”
谢拂肯定点头,他本来就是。
“那我昨晚在门外怎么听到你喊他干爹?”苏素皱眉。
这才是她今天忍无可忍找上谢拂的原因,否则从前那么多年都没找,总不能今天突然就想了。
谢拂:“…………”
看来给老家的房子换更隔音的门得提上日程了。
只换门没有翻新重建好,但是也聊胜于无,这房子才翻新没几年,现在又要翻新,一时也不好找理由。
“我只是在跟他聊天,提到干爹了而已,妈,您偷听怎么只听半截?”
苏素一愣,“是吗?”
谢拂面不改色点头,“不信你去问他。”
见谢拂这么坦然,苏素这才信了他的话。
“那这话也不好说,到底是因为小唐和唐先生长得像,你才结交他的,再在他面前总是提,他难免会不高兴。”
谢拂点点头,“我以后不说了。”
苏素这才满意放他走。
重新回到牌桌,正在桌上琢磨怎么不着痕迹输给别人的唐韶千抽空看了身边人一眼。
“怎么了?妈叫你什么事?”
谢拂摇摇头,“没什么。”
他看了看唐韶千手里的牌,“出这张。”
唐韶千看也没看,直接将牌丢出去。
又走了一圈,唐韶千看着自己的牌顿住。
谢拂帮他将牌一推,“胡了。”
没来得及输,就先赢了。
晚上在床上,谢拂难得没喊唐韶千干爹,唐韶千隐约觉得哪里不对。
结束后才反应过来,推了推谢拂,“今天怎么了?”
谢拂拉了拉被子,给两人都盖上,“改天换个隔音好的门。”
瞬间领会的唐韶千:“……”
“这房子也不隔音,以后你还是闭嘴吧。”
谢拂:“……”
*
姥姥姥爷虽然没病没灾,但是年龄在那里,加上年轻时候吃了不少苦,在谢拂四十岁时,身体就渐渐差了,又过了两年,在梦里安然离世。
好在晚年生活安逸舒适,幸福美满,走的时候也是开开心心的,两个人前后脚离开,相差不到一个月。
姥爷先走,在他走后,姥姥也精神慢慢降了下去,那一个月,儿孙都守在身边,总能听到她经常感叹的一句,“时间到了,留不住哦。”
离开前,她也只是笑着说:“老头子来接我了。”
短短一个月,就办了两场葬礼。
白席上,大人们喝酒,小孩儿们吃肉吃糖,看着谢世昌和苏素还要笑着招呼在场的客人吃好喝好,唐韶千有些看不下去。
他转身去了没人的角落,点了一根烟。
他素来不爱抽烟,也就是最近心烦时才偶尔抽上一两根。
烟刚刚点上,就有人从他手里将烟夺走。
随意丢在火里,谢拂伸手掐住唐韶千的下颌,似乎要往他嘴里看。
“干什么?”
“看你有没有烟渍。”
“……”
“你的身体会吗?”
“……不知道。”
唐韶千还真不知道,毕竟他以前可没怎么抽烟。
当然,现在也没有。
“算了,反正我也不是很想知道。”
谢拂松开手,倾身吻了吻唐韶千,没尝到烟味。
“回去补个妆。”他拉着唐韶千的手回屋,进屋后,低头看了看两人牵着的手,这才意识到哪里有问题。
“你的手,看上去太白嫩了,也要化妆。”
唐韶千将两人牵在一起的手抬起来看了看,虽然谢拂的手也不显老,但也有皮肤松弛,有些许细纹的现象,放在一起对比还是有些明显。
唐韶千眸光暗了暗。
“我一会儿就上个颜色。”
黑一点,看起来就没那么明显。
未来那么多年,唐韶千总不能一直躲在家里不见人。
于是在每次要和其他人见面时,唐韶千就会给自己化妆。
现在的化妆技术已经发展得很好,借住一些工具,化逐步衰老的妆不是问题。
有问题的是持妆时间。
因而每次谢拂都会时常提醒唐韶千,什么时候补妆。
“手和脸不一样,手会经常洗,还会拿东西。”谢拂想了想,随后他转身在抽屉里翻找了一会儿,从里面找到了一双手套给唐韶千戴上,看着唐韶千的手全都被手套包裹住,这才满意地拍了拍。
“这样就好了。”
现在正是天气冷的时候,戴手套也不奇怪,唐韶千用戴着手套的手握住谢拂的手。
心里却不是很满意。
这样就摸不到谢拂了。
整个丧礼全程,唐韶千的表情都不是很好,在将老人成功入土为安后,他便借口工作还忙,和谢拂一起回了城里。
本想带谢世昌和苏素一起回去,却遭到了两人的拒绝,他们要在乡下多住几天,到时候再回城里看他们。
谢拂也只能由着他们。
等回到家,唐韶千便不用再维持脸上的妆容。
他却站在镜子面前,对着自己脸上有年龄感的妆容看了许久。
直到谢拂洗完澡出来,他都还没卸掉。
“看什么?难不成你还喜欢这个妆?”
唐韶千抿唇,“……是真的就好了。”
谢拂擦头发的动作顿了顿,面上表情却没什么变化,“有什么好的。”
“变老可不好看。”
他看着镜子里的唐韶千,认真道:“我还是觉得你真实的样子最好看。”
闻言,唐韶千才将妆给卸掉,露出那张几十年如一日的脸。
谢拂伸手轻轻抚上唐韶千的面庞,忽然笑了笑,“当年你做我干爹,那现在我是不是可以做你干爹?”
现在的他们,从外貌年龄来看,倒是可以这么算。
“我喊过了。”唐韶千说。
他指的是当年大学时,为了讨好谢拂,为了和好,喊出的那么几回。
“不一样。”
谢拂想了想开玩笑道:“你换个身份,去娱乐圈转一转,我就做你的金主干爹。”
唐韶千:“…………”
“这样是不是很好玩?”
唐韶千并不想这么玩。
但这些年来,他当然也知道这儿哪些话是开玩笑,又有哪些话是认真的,并没有将这个话题深入,只是抓着谢拂的手道:“别闹。”
谢拂果然不闹了,他反而揪住唐韶千的衣领,将两人的距离拉到几近于无感受着对方的呼吸,一改刚才的玩笑,忽然沉声问:“唐韶千。”
“……你在怕什么?”
明明从一开始就知道的,明明从一开始就做好了准备,明明……未来是那么清晰,那么一目了然。
又有什么可怕的?
唐韶千指尖微颤,青白一片。
怕什么?
他怕的可多了。
怕时间太快,怕谢拂老去,怕有朝一日他们出门,会被人认成爷孙。
还怕死亡……
但……
这都不是最重要的。
他狠狠吻上谢拂的唇,敛眸阖目,低低的声音一字一顿。
“怕你走后,我还要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