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外,鞭炮声,唢呐声,还有街巷中人们的说话声,小孩儿的欢笑声,都不绝于耳,将这年尾的寒气都吵散了不少。
“接新娘子啰!接新娘子啰!”
客人们也纷纷站起来,望向门口的方向,不时拍着手掌。
不过多久,便有一个穿着红衣的年轻人,背着盖着盖头的新娘进门。
两位新人先在堂屋拜了高堂,接着又被簇拥进洞房。
“闹洞房!闹洞房!”一群年轻人去凑热闹,秋砚亭也被裹挟在其中,被带着去了新房外。
他看着窗外和门上贴着的大红双囍,脚步便停了下来。
“砚亭,走啊,怎么不走了?”身后有人推。
秋砚亭侧身让开,笑了笑道:“我就不进去了,这要是吓到新娘子,小心林飞龙找你们算账。”
“看把你吓得,他放马过来!”说罢,那人便快步进了新房。
秋砚亭落在队伍后面,看着那一屋的热闹,无奈摇摇头。
转头,他便见到院子的某个不起眼的角落,正上演着一出青涩的追求,
隔着老远,加上屋里的热闹声不断,秋砚亭便没能听见那边的说话声,可看着那衣冠楚楚的青年垂下头丧气的模样,便知道这场追求并不顺利。
等两人分开后,秋砚亭才走上前,拍了拍另一位当事人的肩。
对方回头,看到是他,脸上不耐烦的皱眉表情顿时松懈下来。
“哥,你怎么不去凑热闹?”
“你呢?又是为什么没去?”秋砚亭反问。
“别提了,要不是刚刚被人堵住,我早就在新房里了,现在倒好,想挤都挤不进去。”秋容澜还颇为遗憾,心里又将刚刚那人给骂了一遍。
“刚刚那个是同学吧?他好像不是第一次找你表白?”秋砚亭回想了一下,脑海中对那人还有印象。
“是啊,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我都拒绝过了,他还非要凑上来。”秋容澜暗暗翻了个白眼。
“你看不上他,那你看得上谁?”秋砚亭好奇问。
作为一家之主,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承担起属于自己的家长责任,关心妹妹的婚事。
“我谁都看不上。”秋容澜看她哥,“哥你怎么了?你自己都不娶媳妇,还管我嫁人?今天被飞龙哥结婚刺激到了?”
秋砚亭:“……”
很好,作为一个一直不想结婚的人,秋砚亭似乎没资格说秋容澜什么。
“我就是关心你。”
今年秋容澜十七了,虽然他觉得还小,但如果是父母还在,秋容澜这会儿可能已经出嫁了。
“真不需要,我要找的对象,一定是要和我志趣相投,有共同的理想,并且共同奋斗的人。”秋容澜表情向往。
说罢,她还瞥了秋砚亭一眼,“我和哥你可不一样,我是有嫁人的打算的,可不像哥,一点想法都没有,我都要以为你要孤独终老了。”
银匠和银匠媳妇在时,秋砚亭或许还没这么洒脱,现在家里没人管的了他,秋砚亭当然是自己怎么自在怎么过。
他不想娶妻生子,便回绝了所有想给他说亲的人,无论是哪儿来的亲戚,只要是来说亲,下次上门的时候,秋砚亭保准不在。
这么拖着,就拖了几年,拖到了隔壁比他还小一岁的龙龙都结婚了,他依旧是众人眼中的大龄光棍。
尽管他今年才二十一岁。
秋砚亭……秋砚亭无话可说。
自从送妹妹去读书后,对方越来越牙尖嘴利
,说话都快要说不过她了,不仅如此,她还会变着花样回怼自己,学的几门外语也没浪费,一样都没落下。
喜宴结束,秋砚亭和秋容澜回家,天色已晚,但他们就住隔壁不远,走几步路就到。
“哥。”秋容澜忽然喊道。
秋砚亭:“嗯?”
“你说我要是结婚去外地,以后很久都不能回来,你能接受吗?”秋容澜犹豫着问。
秋砚亭微微皱眉,“你想嫁的人在外地?”
“没有,我就是问问。”黑暗中,也看不清秋容澜的表情。
秋砚亭也没说信不信,“我当然还是希望你就嫁在本地,这样也好相互照应,但如果你非要嫁给外地人,而他又对你好的话,那也不是不行。”
现在的人都不爱离开故土,别想人家会把家搬过来,真嫁去外地的话,以后秋砚亭也顶多只能多去看看对方。
“也就是说,你还是会同意的对吧?”秋容澜问。
秋砚亭双眼一眯,“我可跟你说,你想嫁到哪儿还有商量的余地,可你要是敢背着我和别人弄什么互许终身,就算他再好,我也不同意。”
“知道了知道了……”秋容澜随意应着,声音里尽透着欢快,令秋砚亭不由在心中猜测,难道她真有对象了?
天色早已经彻底黑了,今晚没有月亮,伸手不见五指,等秋砚亭点燃油灯,在厨房里照明烧水,准备洗漱时,秋容澜也端着盆走了过来。
“哥,今年枇杷树的花开得好,来年结的果子肯定又大又甜,家里又吃不完,不如到时候拿出去卖,以前总送人,送得我都心疼了。”秋容澜喜欢吃枇杷,家里这棵树长得枇杷味道又好,每次送人她都不舍得。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家院子里适合种枇杷,明明是一块地,桃子梨枣子都不如枇杷味道好。
“一点枇杷而已,用来送给邻居,搞好邻里关系,才是最好的回报,卖能卖多少钱?”秋砚亭想得要多些。
秋容澜奇怪地看着他,秋砚亭微微拧眉,“怎么?”
“哥,这可不像你。”秋容澜说出自己的想法,“以前你可宝贝这棵树,宝贝得紧,连片叶子都舍不得,现在倒是说起话来将利益计算得透透的,可不见半点不舍。”
秋砚亭搅动锅炉里柴火的动作微微一顿。
脸上的表情有片刻的失神。
“……是吗?”
虽是问,可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秋容澜连连点头,“是啊,我还一直奇怪来着。”
似乎这两年来,他哥对这棵树的关注就渐渐少了。
倒也不是关注渐渐少了,平时秋砚亭还是会重视这棵树,只是从以前会喜欢和树说话聊天,将树当成情绪垃圾桶,现在他却将它当成一棵正常的,普通的树。
不会再有唠唠叨叨说不完的话,也不会再有时不时省下来的食物酒水,更没有偶尔睡不着时,在树下静坐谈心。
秋砚亭依然很喜欢这棵树,却只会给它捉虫治病,修剪枝叶,让它长得更好。
“……又不是小孩子,当然会变。”秋砚亭不动声色道。
秋容澜却不赞同道:“不是小孩子又怎么样,不是小孩子就没有玩的权利了吗?没有追求自己喜欢的东西的权利了吗?哥,做人不要太死板。”
秋砚亭:“……”
很好,曾经还不能外出读书的人,现在叫他做人不能太死板。
“洗你的脸去。”
将人打发走,秋砚亭不经意往门外看了一眼,只这一眼,便见到那棵已经长大的树还稳稳
立在院子里,妆点着不够动人的夜景。
*
过了几天,秋容澜说她要带一个同学回家做客。
秋砚亭点头应下,“那我提前准备一下,你同学不会嫌弃咱们家普通吧?”
秋容澜故作不满,“哥你说的什么话,我眼光有那么差吗?根本不会和看不上咱们家的人做朋友好不好。”
秋砚亭:“不是说只是同学?”
“那也是朋友啊。”
“行吧,说不过你。”
秋砚亭笑笑,还是认真准备起要招待客人,或许还是他未来妹夫。
他能不知道秋容澜吗,这些年来,她的同学有那么多,却极少带人回家,尤其是男同学。
就算现在不是妹夫,未来也不一定。
到了上门当天,秋砚亭提前便准备好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这也算他这些年练习的另一门手艺。
也是无奈之举,要是不学不练,那将来许多年都只能吃味道平平,没滋没味的饭菜。
满足口腹之欲是人类生活的基本需求。
咚咚,叩门声响起,秋砚亭脚步匆匆,“来了!”
等他开门,神色却有着意外。
秋容澜笑着拉着一个青年介绍,“这是我同学周海洋,那边是他表哥谢均。”
周海洋身材高大,但看上去还有些憨,见到秋砚亭,整个人都有些紧张,他紧张地对着秋砚亭就来了个九十度的鞠躬,“大哥好!”
秋砚亭:“……”
他看了秋容澜一眼,眼神意味深长。
就这都还不是对象?
秋容澜眼珠尴尬一转,有些小心。
好吧,周海洋确实在追她,而她也觉得对方不错,愿意相处试试,但目前为止确实还没确定关系。
这么一想,她便又理直气壮起来。
将她的表情在心里转了一遍,秋砚亭就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表情不变,礼貌道:“澜澜的同学看上去都挺优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