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谢拂没离开重华宫那日起,他与小七的事便是纸包不住火,区别只在于早一点还是晚一点而已。
对此,小七没有丝毫顾虑,他行事我行我素,从多年前开始,便从未将任何人,任何事放在心上,什么道德人伦,什么祖宗礼法,都不值一提。
而如今,他做得更加嚣张恣意,不仅自己不受约束,还拉着谢拂一起,明目张胆,毫不避讳宫人的目光。
与谢拂进进出出,丝毫没有遮掩的意思。
若是原本还有几分可能瞒下来,在他的辛勤努力下,也再不可能了。
第一个找上谢拂的,毫不意外是太后。
谢拂来到慈宁宫时,就见到太后躺在榻上,闭着眼睛揉脑袋,精神不太好,眼下甚至还有些黑眼圈,显得格外憔悴。
谢拂进来时,殿内便只有太后一人。
见到他来,不等谢拂请安,太后便出声道:“跪下。”
谢拂从容上前,掀起衣摆,跪在太后面前,并不多言语。
殿内变得落针可闻。
不知过了多久,只看到地上的光影都在无声转动了位置,太后,才缓缓睁开眼。
“知道我为何要你跪下吗?”在今日,她连哀家也不称了,可见被气得不轻。
谢拂淡声道:“知道。”
“那你知道外面的人怎么说的吗?”太后沉声问。
谢拂面色不变:“知道。”
“别人都说你是被人蛊惑了,是谢七勾引你,一切都是因为谢七,才让你一时鬼迷心窍。”
其实远不止这般简单。
谢拂从前便宠爱小七,此事天下皆知。
便是那样不掺杂其他关系的宠爱,便为不少人诟病,何况如今这二人还真有了不同寻常的关系。
民间已经开始流传小七是狐狸精,和古时商朝一般,专门来勾引谢拂,为祸江山。
虽无名分,却已经被天下人安上了祸国妖妃的身份。
皇帝的妃子,还是民间给册封的,倒也算是头一回了。
单单骂一个祸国妖妃也就算了,甚至还有人认为小七是妖孽,想要找高人帮他们英明神武的皇上除掉这位妖孽,解救皇上。
据说已经有和尚道士在赶来京城的路上。
他们倒也并非全然私心,有许多人,尤其是普通百姓,是单纯担心着谢拂。
谢拂从前做皇帝做得太好,这些年来,百姓安居乐业,整个国家进入盛世,虽偶有天灾,却都因为谢拂的处理得当,灾后的安置和重建工作也完成得很好。
百姓日子过的越好,便越是喜欢这位皇帝,便希望谢拂一直好好的,听说他被妖精蛊惑,自然想要为他降妖除魔。
自己的工作做得太好,反而让别人想要伤害他放在心上的心,说来倒也有些荒唐可笑。
“流言不过是一时,若朕始终如一,百姓便会明白,我并未被蛊惑。”
是的,这件事听着严重,可解决起来却也简单,只要他一直好好做这个皇帝,告诉天下人,他始终是他,他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便迎刃而解。
这也是谢拂并未遮掩的原因。
好歹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帝,若是连这点小事都无法处置,他这些年也白干了。
或许要花费些时间,但与一生比起来,便也不算什么了。
“你想得还挺好!”太后被气笑了。
“别人都说你被蛊惑,我却知道,我的儿子绝不可能受人蛊惑。”
“他们想要你清清白白,将一切事情都推倒谢七身上,我却知道,但凡你做什么,一定是因为你本就想那么做。”
“所以……皇帝,你告诉哀家,你是自愿与自己族中小辈不顾人伦,有了私情?”
谢拂微微垂首,“是。”
太后抓起手边的茶盏摔在地上,“自小读的四书五经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朝前有皇帝强娶弟媳,与自己的庶母通奸,荒淫无道,致使灭国。”
“太/祖开国以来,推崇儒法,花了两代帝王,才将天下风气肃清。”
“而今,你却在倒行逆施,糟蹋你祖辈心血,难不成,你也想学那前朝,做一回亡国之君?!”
太后声色俱厉,没忍住咳了两声。
谢拂起身,重新给太后倒了杯茶递上。
“母后多虑了。”
“前日朕已让人将小七从玉牒中划去,他便算不得皇室中人,既如此,我们便不过是普通的龙阳之好。”
太后闻言茶都还没咽下去,就又想砸人了。
“咳咳……咳咳……混账!”
“玉牒是你想上就上,想除就除的?上行下效,你此番行为,是想让百姓也跟着藐视宗族礼法?随心所欲,不受约束?”
谢拂神色依旧未变,“若是母后不满,朕可派人去搜寻证据。”
太后皱眉:“什么证据?”
谢拂面不改色道:“安王府七公子早已被安王磋磨去世,小七不过是安王担心被降罪,用来诓骗朕的,实际并非皇室血脉。”
太后:“…………”
无论她怎么说,谢拂都总有理由。
可怕的是这理由竟然有理有据,很能说的通。
然而这样的周全却并未让太后开心,反而让她心中忧虑更甚。
谢拂考虑得越周全,就代表他对谢七越认真,越不会放手。
这对一个皇帝来说,可不是好事。
她从前希望儿子更通一点人情,如今却万般后悔,早知今日,她这些年便不在菩萨面前求这些。
专情不如多情,多情不如无情。
“合着你都想好了?”她问,“也是下定决心坚持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