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桌前。
宁星阮手握着毛笔,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包着他的手。
几乎被半抱在怀里,檀香味儿萦绕在两人间,他甚至能透过柔软的布料, 感觉到后背与虞先生似有若无的接触。
上山时他只穿了那身祭祀用的红衣, 宁平阳也许是太忙, 一直没有给他送衣服,所以他从第二天醒来时就只能穿刘叔准备的衣服。
然而这院子几乎没有客人来过, 也只在客房准备了一套起居服,那身衣服穿了两天,再换洗下来, 宁星阮就穿上了虞先生的衣服。
宽松的白色里衣,稍稍厚实的黑色外袍, 还带着虞先生身上那股淡淡的味道,穿在宁星阮身上大了一圈不止。抬手时白皙纤瘦的手腕在略显宽松的袖口晃荡着, 看着柔柔弱弱, 让人心生怜意。
早上换了这身衣服,他就觉得十分不自在, 尤其是想到那里衣虞先生也曾贴身穿过,他更是浑身别扭。
饭后他随虞先生来书房,为平复心绪他摊开纸张继续默写经文, 然而虞先生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窗边看书, 而是站在他身边,微微俯身看着。
宁星阮察觉到他站在自己身边,心中紧张不已, 手下顿时失了力度, 笔尖颤颤在纸上留下了一团黑点。
“手腕向上, 要稳住。”虞先生开口道。
宁星阮脸一红, 他想说自己平时可不是这样的。
然后虞先生就动了,余光里黑色的袖子晃了两下,宁星阮有些慌乱的朝侧面看,就发现虞先生绕到他身后,握住了他拿笔的右手。
微凉的掌心贴着手背,宁星阮被牵引着在纸上落笔,他眨眨眼,人还在迷茫中,笔下已经写出了经文的下半行。
等反应过来,他的脸立马爆红了,身上慢慢有些燥热,起了细细密密的汗,被握着的掌心更是潮湿一片。
热意上头,他呼吸的气息都带上了热度,想摆脱这样的姿势,话在嘴边,却发现自己怎么都开不了口。
虞先生也是好意……
“您的字真好看。”他尬聊。
他的手不敢用力,完全是虞先生控制着他的手在写,纸上的字迹从墨团处分隔开来,与他的字相比,虞先生落笔苍劲有力,写出来的字笔锋凌厉,明显功底深厚。
虞先生轻笑一声:“多练便好了。”
说话间他的头发滑落,落在宁星阮耳畔,宁星阮赶紧躲了一下,借机从他怀里出来了。
虞先生手上松开了点力道,虚虚圈着他的手,肌肤似碰非碰,宁星阮红着脸刚要说话,忽然觉得虎口处一烫,微微的刺痛让他视线飘过去。
点在他指关节的食指上裂开了一条伤口,黑色的血液滴落在手上,很快蒸腾成细细一缕烟袅袅消失了。
手下一抖,这次纸上落下一个更大的墨迹,宁星阮却没有在乎,干脆松手任由毛笔落在了纸上,反手握住了虞先生的手。
他心脏狂跳,甚至感觉自己眼前有些发黑,握着微凉的手指,他几乎力气尽失,喉咙里挤出声音道:“这、这是?”
为什么会忽然裂开伤口,为什么血是黑色的,为什么黑色的血会蒸腾消失?
“怎么了?不舒服?”关切的声音把他从失神中拉出来,宁星阮狐疑的看向虞先生,在他脸上只看到了些许担忧,并无其他表情。
宁星阮啊了一声,再看向被自己握着的手指,完好无损。
怎么回事?又是眼花吗?
“我、我累了,想歇歇。”宁星阮有些无力道。
&nbs p;虞先生拉着他走到窗边,让他在躺椅上坐好:“好好歇着,有事叫我。”
说完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拿了毯子盖在他身上。
看着虞...
先生离开的背影,他往后躺,抬手捂住了眼睛,宽大的袖子滑落,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
他心绪不宁,奇怪的慌张感在心头弥漫,明明这几天不会做噩梦,也不再看见奇奇怪怪的东西,一切仿佛都随着未完成的祭祀成了过去式,然而他却心慌气短,甚至有种喘不过气的窒息感。
总有种,被困在蜘蛛网中,无力挣扎,越陷越深的感觉。在蛛网尽头,看不见的角落里,隐藏着更可怕的怪物,等着给他致命一击。
宁星阮闭着眼睛,眉间皱着,双手紧握着身上的毯子,大口喘息着平复急剧跳动的心脏。
还是早点回去吧,也许只有离得远远的,才能摆脱泗水村对自己的影响。
静静地躺着,宁星阮心烦意乱,他索性小声默念经文,试图平复心绪。
虞先生没有再进来,快要睡着时,是刘叔进来喊他出去吃饭。
虞先生不在,宁星阮疑惑的看向刘叔,这次自他上山以来,虞先生虽然吃不多,但每次仍然会陪他一起坐着。
“虞先生有些不舒服,就休息了,他要我转告你一声,不要担心。”刘叔慢声慢气道。
宁星阮啊了一声,心里有些担忧,匆匆吃完饭后,询问刘叔能不能去看看虞先生,被刘叔拒绝了。
“虞先生不舒服时,很讨厌有人打扰,小宁你不用管。”
宁星阮只好作罢。
虞先生一直没有出来,宁星阮坐在书房窗边,也没见刘叔或者那位林婶儿给他送药膳,直到天色昏暗,他心里越发的担忧。
起身出了书房,他穿过客厅站在虞先生卧室门口,犹豫了一下,正当要敲门时,身边忽然无声无息出现一道身影,藏在阴影里直勾勾的看着他。
宁星阮被吓得差点心脏骤停,他下意识的往后退,不小心踩到了长出一截的外袍下摆,一个趔趄,撞在了身后的椅子上。
定睛看清那人后,他捂着胸口,有些痛苦的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