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者无心,听者有意。
孟桑冷不丁听了这一问,险些就要呛到。好在她这两年来见了许多人,练出一副处变不惊的好性子,眼下才能强压着心虚,故作镇定地开口:“从一本古书残卷上瞧见的。”
“哦……”杜昉与婢子都没将此事往心里去,听完之后,只专心对付碗中吃食。
孟知味与裴卿卿对视一眼,眼底俱含着笑意,没有说话。倒是谢青章,看着孟桑扣碗边的小动作,若有所思。
众人其乐融融地用着吃食,见此,孟桑便以为此事已经糊弄过去。
没成想到了晚间,她洗漱完,回屋躺到床榻上,闭上眼享受自家夫君摇出一股又一股凉风,顺便与对方随意聊天时,猝不及防又听到一问。
“桑桑,那记载着石花草的残卷,你可还留着?为夫对它很是感兴趣,想借来一读。”
此言一出,孟桑陡然睁开双眼,与谢青章的视线径直对上。
她躺在那儿,眨巴眨巴眼睛,佯装淡定道:“少时瞧见的,后来耶娘差点出事那会儿,孟家叔伯来抢占屋子,怕是已经将这些破旧古籍都扔到灶膛里烧火了吧。”
闻言,谢青章面色不变,手中蒲扇的摇晃幅度也没有变化,只略有些惋惜地叹道:“与那记载古语的古书一般,或是丢失,或是被毁了呀……实在可惜。”
记载古语的古书?
孟桑怔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对方提到的是她与皇太后才会的普通话。
她觑着谢青章那含着笑意的眉眼,越发心虚。
哎呀,上辈子她也看过许多穿越小说,人家都是扯“古书残卷”做借口,周边人也都是信了的。怎么轮到她家阿章,就瞧着一副意味深长的模样……
在谢青章直直落在她身上的视线之下,孟桑颇为不自在,心里头闪过千百个借口和念头。纠结良久,她忽然沉沉一叹气,夺过对方手中的蒲扇扔到床尾,又将侧倚着的谢青章扯下来,最后一骨碌扑到对方身上。
孟桑恶声恶气道:“想问什么就问,别说半句藏半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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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青章愣住,下一瞬笑出声来,好脾气地搂住她的腰肢,叹道:“桑桑,你这般藏不住心思,要是被外人晓得了可如何是好?”
孟桑恶向胆边生,伸出双手捧住对方的脸颊,哼道:“所以你是在想些什么?赶紧从实招来。”
谢青章任由她对自己如此施为,右手顺着孟桑的脊骨走向,一下又一下轻轻拍着,语气很是温和。
“只是一时好奇,以为你与阿婆一般身怀奇遇。原本想按下不说,但每回瞧你这副心虚模样,又觉得甚是有趣,藏不住坏心眼,总想逗逗你。”
孟桑一听,乐了,捏着他紧实的双颊不断揉搓:“郎君好大胆子,你就不怕我是什么山野精怪、恶鬼附身?”
“那也认了,谁让我眼里只瞧得见你?”谢青章的目光藏着认真、专注,再往里瞧,还有无穷无尽的情谊。
他语气坚定,拂过对方散着碎发的鬓角。
“桑桑,别怕。若是不想说,
那就什么都不必说。无论你是什么模样,是什么来历,我都不在意。”
孟桑听了,心中生出无数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鼻子也略微有些酸。
她心想,其实说了也无妨,谁让阿章这般好,这般信任她。
历数两辈子,阿章在她眼中是顶顶好的郎君。
有他在,她不怕的。
孟桑踌躇几瞬,心中主意已定,当即就要开口将来历全盘托出。
“其……”
然而,她才说了一个字,就被对方直愣愣的问题打断。
只见谢青章微微蹙眉,眉眼间含着些许不解,突然道出一声国骂,接着发问:“所以,这个字真是代表了一种植物?我总觉得不大对。”
“毕竟每回听见阿婆反复说这个字,都是先帝将她惹怒了的时候,”谢青章眼底藏着隐隐了然,笑了一声,“这是什么俚语吗?用来训斥人的那种?”
闻言,孟桑再没了将身世告知对方的冲动。她紧紧抿了一下双唇,面上显露些许尴尬之色,到底也没再瞒着谢青章。
“一种植物与训斥人的话……咳咳,这两种都算是吧……”
而谢青章听了,眼中浮现玩味之色,欲要继续发问。
孟桑望见之后,忙不迭俯身,学着大婚夜对方的举动,将谢青章所有的未尽之言全部堵回去。
又破碎的字眼,从缝隙处漏出。
“你,你别再问了!”
佳人在怀,谢青章自然是什么无关念头都没了,一心投入进来。
“等等!阿章,耶娘与我们住在一间宅子呢!若是要了水,岂不是耶娘就晓得了……”
孟桑话未说完,就被心中火烧火燎的谢青章一把抱起。
“去净房,就说夏日炎热又出了汗,所以过去再沐浴一次。净房与耶娘的屋子离得最远,你再压着声音些,如此便不会被耶娘知晓了。”
“真,真的?”女郎有些不太信,但语气里藏着不可忽视的跃跃欲试。
“嗯。”郎君的答复简短有力。
……
翌日,孟桑拖着颇为酸软的腰身,起来洗漱时,已是日上三竿,她家阿耶也早早做了朝食凉着。
顶着她娘揶揄的神色,孟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瞪向神色自若的谢青章,心中愤愤然。
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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