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商场的顶楼有直梯, 和齐太太逛商场的方向并不一致。
大抵是她们凝视的目光太炙热,齐太太竟蓦地转身看过来,但在那瞬间, 梁适立刻背过身低下头。
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害怕和惊慌。
甚至脑海中会不断出现她的眼神和笑容。
隔了会儿, 许清竹低声说:“我们走吧。”
梁适轻呼一口气, 闭了闭眼调整状态,这才站起来,紧紧牵着铃铛往电梯间走。
铃铛也格外乖巧。
她的手心轻轻划过梁适的掌心,“姑姑, 你的手心好多汗呀。”
“没事。”梁适的情绪稍有些低落,却不愿意在小朋友面前表现出来, 勉强笑了下, “因为太热了。”
“姑母的手凉, 让她牵着你。”铃铛以自己的手为媒介, 直接把许清竹的手给拉过来,尔后两人掌心相抵,肌肤相触。
铃铛没说错。
许清竹的手心很凉, 和她潮热的掌心温度不一样。
而铃铛跑到了她的另一侧,又牵起了她另一只手, “姑姑,我和姑母都保护你。”
梁适被她弄得哭笑不得,心里却暖洋洋的。
她不太好意思拉许清竹的手,又怕铃铛闹腾, 便悬空着手的位置, 只留了个手指会勾连到许清竹的肌肤。
孰料许清竹忽地紧握住她的手。
梁适不解地看过去。
许清竹平静地笑了下, “当帮我暖暖手。”
许清竹是顾及了梁适面子的, 在外面半句都没问齐太太和齐娇相关的事情。
因为铃铛周六还有礼仪课, 她们中午吃过饭便将铃铛送回了老宅,并且让她要严格保密在商场里遇到齐奶奶和齐娇姑姑的事情。
铃铛抬手给嘴巴上了条拉链,“好的。”
甚至因为觉得老宅太阴森,梁适只将铃铛送进去便借口有事离开。
邱姿敏听到她回来的消息急匆匆跑出来,却也只看到了车尾。
梁适却从倒车镜里看到了她和孙美柔,不知在说着什么。
应当不是什么高兴的话,毕竟邱姿敏全程皱着眉。
回到家后,梁适已经准备好跟许清竹说齐太太的事情。
但没想到许清竹半句没提,只去了书房看书。
正好梁适自己也没想明白,便回房间休息。
从遇见齐太太之后,她的心里好似就有一根陷紧绷着。
那根弦让她整个人的情绪都降下来,很丧。
她向来不太喜欢自己这样的状态,所以会通过健身或睡觉来调节。
海舟市的秋天多雨,只要开始下,便会缠缠绵绵下个不停。
上午还放晴的天不一会儿便阴云密布,黑云迅速在天空中移动,天色顿时暗下来,没多久,淅淅沥沥的雨便降落人间。
像极了梁适此刻的心情。
她整个人陷在松软的床里,看着玻璃上的雨线勾连缠绵,青绿色的树枝被风吹得东倒西歪。
这样的环境宛若一个巨大又温柔的茧,雨滴错落有致地落下,和风一同奏响了交响乐。
是很容易将人催眠的节奏。
梁适慢慢闭上了眼。
而后又是个绵长,沉重到醒不来的梦。
梦中是一如既往的晦暗色调,狭小房间里连一束阳光都照不进来,只有挂在墙上的一盏夜灯。
灯光很暗,房间里的小女孩蹲在墙角。
齐太太穿着一件青色的旗袍走进来,在暗色的光照耀下会隐隐发光,她笑着,却笑得令人头皮发麻。
而她的身后跟着一个小女孩,齐太太喊她,“娇娇,你不是最会教小朋友...
了吗?”
齐太太在这暗无天日的房间里点了一支烟,“去教教妹妹,以后在家里该如何做。”
被唤作齐娇的小女孩儿穿着公主裙,额头上磕破了一大块,嘴角还有青紫,她慢悠悠地走过去,蹲下和角落里的小女孩儿平视,“你要听妈妈的话哦。不听妈妈话的小朋友是会被打的。”
她的声音和恐怖电影里的童声很像。
再加上密闭空间,甚至还能听到回声。
她的眼睛里没有光,只剩下木讷和微不可察的害怕。
齐太太吐出一口烟圈,青灰色的烟雾在她眼前弥散开来。
她站起来,高跟鞋踢踏踢踏地踩过水泥地,每一声都像是踩在了人的心尖上,似是在肆无忌惮地踩踏人的心脏。
而后居高临下地看着齐娇,“娇娇,让妹妹说话呀。”
齐娇便道:“你说话,你说你会听妈妈话的。”
小女孩说:“我一直都很听妈妈的话,我要回家,我不要待在这里。”
齐太太轻笑道:“可你的妈妈让你待在这里,她说你不听话哦。”
说着她蹲下来,“你上次是不是掰断了你妈妈的口红啊?”
小女孩惊恐地点头,“可我不是故意的,我跟妈妈道过歉了。”
“道歉了就要被原谅吗?”齐太太微笑:“就像我的娇娇。”
“娇娇,妈妈不是交代你让妹妹听你的话吗?可她怎么还要和我顶嘴呢?”齐太太说。
齐娇立刻道:“妈妈,对不起,我错了。”
“可是对不起一定会换来没关系吗?”齐太太说着忽地将尚燃着的烟头摁在了齐娇的公主裙上,空气中瞬间传来燃烧的布料味,齐娇疼得眼泪哗哗掉,想要大声痛苦却又生生忍住,她跪在地上,“妈妈,对不起。”
“是我该要和你说对不起。”齐太太道:“妈妈的娇娇,对不起,你可以和我说没关系吗?”
“妈妈,没……没关系。”齐娇抽噎着说道。
“娇娇这么坚强,怎么会哭呢?”齐太太说着,再次将还未熄灭的烟头摁向了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