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喜好残暴又血腥,光是拿到刀子的那一刻,许清竹就害怕地想哭,那张漂亮的小脸上满是泪水,怯生生地喊:“姐姐……”
许清竹的手哆哆嗦嗦,刀子从她满是虚汗的手中滑落,而站在对面的梁适,分明知道自己可能会出事,分明两条腿还吓得打颤,却还是笑着说,“没事的呀,别怕。”
仿佛拿着刀的那个人是她一样。
许清竹被蒙上了布条,有人钳制着她的肩膀,带着她往梁适的方向走。
那个厂房里安静、潮湿、有窸窸窣窣的老鼠声响,有令人厌恶的烟酒味,有让人痛苦的嬉笑声,最关键的是,有未知的恐惧。
那恐惧来源于她可能杀人,可能会用那把刀伤害一个自己很亲近的人。
她颤着声音一遍遍地喊:“姐
姐……姐姐……”
那些人笑得声音愈发大,“好一出姐妹情深,那你就刺啊,看能不能刺到你的好姐姐。”
许清竹那双嫩白的小手被强硬地塞上刀,她能感受到冰冷的金属质感,甚至能感受到那刀刃的锋利,划过空气时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似是可以破风。
这大抵也是听力太好的痛苦。
而许清竹皱着眉往前,腿好像都不是自己的,只知道麻木地往前走,手臂已经全部蜷缩回来,害怕刺到人。
刀子尽量往下,可被那些人发现之后揪她的头发。
那种被欺辱的疼痛和耻辱在一瞬间袭来,哪怕过了很多年,她也还是无法忘记。
那时的她也是被蒙着布条,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凭借良好的听力往前,她害怕自己成为杀人犯,害怕伤害到梁适。
眼泪浸湿了黑色布条,透出隐约的光亮。
她被欺负了也不敢大声哭,只能咬着唇低声啜泣,因为在这里大哭的小孩儿都会挨打。
破烂的被遗弃的旧厂房里是人间炼狱。
而在她被拽头发的一瞬间,梁适扔下泡沫板去打那人,她年纪小力气也不大,在加上饿了很久,根本不是那个男人的对手,但她却没有畏惧,手脚并用都打不过,那便用牙齿去咬,咬得那人疼了便松开手扇她巴掌。可怜的小孩儿在那里被欺负得毫无反抗之力。
能够活下来就是奇迹。
在经过了一场吵闹后,年幼的许清竹在次被蒙上布条,她的世界一片漆黑,她颤着声音喊:“姐姐……”
梁适应答:“我在,你别怕。”
梁适说:“你大胆一点,我没有事。”
……
她的PTSD就是从那里开始的。
创伤性应激障碍会害怕的东西很多,她已经尽量控制自己了。
可是病症如果可以控制,那就不叫病症了。
没有病人会自愿成为一个病人。
许清竹的眼泪掉到陈流萤的手背上,期间还流经那把锋利的刀,陈流萤擦拭了一下手背,随后勾唇笑道:“宝贝,这就怕了?”
许清竹依旧没办法说话。
似是觉得自言自语没意思,陈流萤伸手撕掉了她嘴上的胶带,可是刀却落在她唇畔,用很诡异的语气说:“宝贝小声点,如果你声音太大的话……我会生气的哦,那我的刀可能会划在你脸上,到时候不漂亮,我可就不喜欢了。”
许清竹唇上干涸,在对方暴力撕掉胶带的时候,她的嘴上还被撕掉了一点死皮,但是在有生命威胁的关头,这一点伤无关紧要。
她哑声问:“你要什么?”
这已经是她能保持的最大理智。
对方笑:“我要的……很简单啊,就是……要你们去、死!”
到说后两个字的时候就变了调,带着说不出的愤怒。
“我们有仇吗?”许清竹声音颤抖,但她手指紧紧地掐着自己的掌心,尽量让自己不要害怕,为自己创造能跟绑匪平等对话的机会。
可怎么能不怕呢?
在这种环境里,所有令人害怕的回忆都被勾起来,那些自以为已经遗忘的在次被勾起,却发现每一幕都如此清晰。
她拼命地压制着……压制着……
“你毁了我。”陈流萤的声音愈发诡异,带着疯狂,虽是在笑,却在用笑掩盖愤怒:“宝贝,你毁了我,我的一生就是被你毁掉的啊。”
“你知道我为了得到那些多努力吗?你知道我为了跨越阶级能多努力吗?你们这些天生就拥有一切的人不懂,可是你们却会轻而易举地毁掉那些努力。”陈流萤的刀在她脸上逼得更紧,不经意就划破了她的肌肤。
许清竹感觉到脸上有刺痛感,下意识倒吸一口凉气。
陈流萤却冷笑道:“宝贝你还会疼的吗?哦,我忘了,你可是娇滴滴的小公主,别人碰不得惹不得沾不得。那又如何?现在还不是在我手里,我还蛮喜欢你的。”
陈流萤说话的热气悉数吐露在许清竹的脸上。
许清竹闻到了浓郁的酒味。
她只记得自己在办公室里接了个电话,说是有花送到了楼下,她还以为是梁适买的,在接到电话的时候心底闪过雀跃。
不时不节,却能收到梁适的小浪漫。
许清竹当下都没想那么多,她连外套都没穿便下了楼,结果又接到电话说是在另一边,她又跟着电话指令去,结果在她刚拐弯的时候,直接有东西从后颈注射进来,随后便失去了意识。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人竟然这么大胆,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会在那么繁华的地段做这种事。
许清竹不知道她把自己带到了哪里,但应该没有离开海舟市。
也不知道对方是谁,更不知道对方要什么。
她现在就是一无所知的状态,还要面临生命被威胁。
从本质上来说,她和绑匪就是不平等的。
许清竹能做的只有拖……拖时间。
看有没有人能发现自己失踪,有没有人能来救自己。
“这就是你喜欢人的方式吗?”许清竹轻巧地反问:“为什么我没有感觉到你的喜欢?”
对方一时语塞。
片刻后,陈流萤直接解掉了她眼睛上的黑色布条,眼睛得以重见光明,她的害怕也没那么重,理智回拢几分。
在看到是陈流萤的时候,许清竹只有一点惊讶。
惊讶的是陈流萤竟然能凭一己之力把自己绑过来,意料之中的是陈流萤会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
“你好像并不惊讶。”陈流萤说:“难道我不知道你露出表情么?”
“你想看我露出什么表情?”许清竹低敛下眉眼:“反正我现在已经落到你手里。你想做什么呢?要钱还是报仇,是想报复我,还是想杀了我?”
前边的话还有些颤抖,能让人听出她的害怕,但最后三个字却说得无所畏惧。
相比起前边的,她对后边那件事很坦然。
陈流萤却收起刀,收刀的动作慢条斯理,她轻嗤:“宝贝,我怎么会舍得杀你呢?”
她的手指划过许清竹的下颌线,有些长的指甲忽然轻轻掐在许清竹娇嫩的脸上,她用力掐着许清竹的下巴,逼着她抬起头来看向自己,“许清竹,我要……让你看看,你喜欢的人是怎么痛不欲生的。”
陈流萤一把甩开她的下巴,差点甩的许清竹下巴脱臼。
当时许清竹还短暂地苦中作乐地想,幸好这下巴是真的。
但听到后边那半句时,她眼神发生了变化,“陈流萤。”
许清竹很严肃地喊她的名字,“当初那件事是我做的,你要报复就找我。”
“我偏不。”陈流萤随意坐在高处,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就喜欢慢慢折磨人,让你们感受一下那天我的痛苦。”
那恶劣的公关手段,把她从满心欢喜打入无边深渊。
她要让这些人都尝尝。
话音刚落,许清竹的手机亮起,陈流萤拿起手机,播放语音。
是梁适气喘吁吁的声音。
她说:“我来了,你在哪儿?”
听到这句话的许清竹心里说不上来的沉重。
许清竹只希望,梁适往后的人生是鲜花红毯,是康庄大道。
所有痛苦的记忆,可以鲜活地留在她脑海里
,成为她抹不掉的人生印迹。
她想,梁适,你别记得,别记起来。
——那些难堪的、晦暗的、痛苦的记忆,就让它消失在你的人生里。
——可千万,千万别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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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适推门进入那破旧厂房的时候,铁门愚钝地吱呀响起。
她浑身上下已经湿透,头发也湿漉漉地垂在身上。
她穿着一套黑色居家服,是在寻常不过的款式,但穿在她身上自带韵味。
那张漂亮的脸就是最好的滤镜。
如今衣服湿重地黏在身上,她的脸色惨白,凭借着还不错的视力在厂房内一眼看到了许清竹。
她立刻往前跑,却在跑到一半时被陈流萤喝止:“停下!”
陈流萤的刀落在许清竹的侧颈。
——轰隆。
震耳欲聋的雷声在一瞬间响起,天边像是被光撕裂了一道,闪过微弱的光亮,照亮了这间晦暗的厂房。
梁适的脚步顿住,她立刻道:“我不动!”
陈流萤这才满意地停止动作,她盯着梁适幽幽道:“那天的公关是你做的吧?藏在网络背后做一个小人,你们妻妻二人,可真是会打配合啊。”
梁适:“……”
她的脸上湿漉漉的,却顾不得许多,眼睛紧紧盯着陈流萤的刀,生怕她一个不高兴就刺过去,只能安抚她道:“是,那天所有的主意都是我出的,因为我太了解娱乐圈,太懂如何操纵网络舆论,所以我逼着许清竹采纳我的意见,我知道你想报仇,但你也得找对人啊,你伤害许清竹有什么用?你应该来找的人是我。”
她说得言之凿凿,好像陈流萤要是不找她,那就是个傻子。
怕陈流萤不信,梁适又继续道:“不然我为什么会去演戏?我就是因为懂才去的啊,我从小在什么环境里长大?必定全是勾心斗角,你的那点把戏都是小儿科。许清竹一个只会学习的呆子,除了学习就是考试,她懂什么啊,全都是我教的。”
“就连她给白薇薇打电话,都是我在一旁给打字,她照本宣科读的。”梁适说,“你找我。”
陈流萤愣怔片刻,随后笑了,“白薇薇还说你俩是塑料婚姻,形婚,一点儿都不喜欢对方,我可真笑了。看来你们对彼此情深意笃啊,白薇薇那个蠢女人,跟你做了这么多年闺蜜都看不出来你喜欢什么。”
陈流萤说着在次凑近许清竹,许清竹下意识地避闪。
陈流萤笑道:“那就好办了。”
她站起来,身高没有梁适高,但因为梁适浑身上下都淋湿了,而她干干净净的,两人的形象形成了鲜明对比,梁适的气场看上去没有她的强。
而梁适主动示弱让陈流萤心情大好,所以她从兜里拿出另一把军用刀的时候都是笑着的,那把刀扔在地上,发出铮的一声响。
梁适在看到刀的那一瞬,忽地想起系统说过大事件是不会更改的,不会因为她的到来而引发巨大的蝴蝶效应。
所有的大事件一定会发生。
果不其然,陈流萤的下一句是:“捡起那把刀,把你的腺体剜了。”
梁适:“……”
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提前让陈流萤下线,所以陈流萤的故事线提前,原本是因为爱慕许清竹才会剜掉她的腺体,现在变成仇恨自己,所以绑架许清竹来逼迫自己剜掉腺体。
梁适倒是无所谓,她过了二十多年没有腺体的生活,就算没有腺体也影响不到自己什么。
她从地上捡起刀,“是只要我剜掉腺体,你就放了许清竹吗?”
既然改变不了,那就顺应故事线的发展吧。
陈
流萤笑:“那得看我心情。”
梁适在心里暗骂了一句狗,但也将刀子对准了自己腺体的位置。
陈流萤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许清竹却吼道:“不要!梁适!”
梁适朝她笑了下,“许清竹,别怕。”
她总爱说这几个字:“别怕”“我在”,好像只要她在,她就可以帮忙抵御一切困难。
熟悉的感觉在次袭来,许清竹的眼泪就像是被摁下了开关,止不住地刷刷地流,她的声音哽咽,“梁适……你别……”
别这样做,求求你。
我欠你的已经够多了。
“姐姐……”许清竹哽着声音喊她,“你别伤害自己……”
梁适的刀子落在自己后颈,刀尖锋利,在落上去的那瞬间几乎就冒出了血珠。
但在片刻后,梁适松手,她看向陈流萤:“我下不去手。”
梁适示弱道:“我胆子小,也没什么本事,根本下不去手,你来弄吧……”
梁适说:“你可以绑了我弄,不然我会挣扎……在说了,报仇这种事情不得自己来做么?你动手剜掉我的腺体,可比在那儿看着我自己剜好多了。”
陈流萤有所松动,“真的?”
梁适无奈:“许清竹还在你手上,我能说假话吗?现在让你剜掉自己的腺体,你也怕疼不敢啊,我这么怂,我根本下不去手,而且还会剜错位置,你自己来吧。”
陈流萤冷哼一声,“谁知道你又耍什么花招。”
梁适委屈:“怎么会?你好歹是练过的,我这人平常就顾着花天酒地了,哪能比你厉害?你又不是没听白薇薇说过我……”
梁适不断地示弱,好让陈流萤放低戒备。
见她态度有所转圜,梁适加了一剂猛料,“你动手可以决定深浅,我自己来可就是轻轻一碰了,你肯定不高兴。”
话音刚落,陈流萤大步流星地朝梁适走来,眼中闪动着嗜血的光芒。
梁适把刀扔在地上,赤手空拳地站在那儿,那双浅褐色的瞳仁直勾勾地盯着陈流萤看。
陈流萤捡起那把军用刀,在捡的时候梁适趁其弯腰,直接压着她的背脊,带着她在地上翻了一圈,腿圈住她的身体,以绝对的力量压制住陈流萤。
……剜腺体,做梦吧。
梁适要是剜了腺体,战斗力肯定大打折扣,陈流萤怎么欺负许清竹还说不准。
还不如搏一搏。
她精神高度集中,但陈流萤也不是吃素的,在察觉到危险之后,她拼命挣开梁适的钳制,而梁适的后颈因为刚才那一下产生了刺痛感,在加上她本来就有些发烧,动作不如寻常迟钝。
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陈流萤的刀便落在了她侧颈。
正对准了腺体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