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非凡这次在国外索性一待就是整整半个月。
倒也没有别的原因, 是他在踏上异国国土的那一刻,他突然觉得反正来都来了,正好趁着这段时间再次试试一个人的生活。
所以在忙完工作之后, 干脆直接飞又去了另外的城市。
他太久没有自己一个人了, 从他存在于这里开始, 他就和很多人很多事被迫牵连在一起。很多事情和决定都是被迫在推着走的, 但这次他和霍韫启实实在在发生了关系,就足够表示不管将来如何,他们绝对不可能回到最初很纯粹的合作关系上。
所以他干脆放任自己什么也不去想。
就像个流浪鬼一样,在异国的街头喂鸽子,给路边乞讨的老人一些外币,深夜去酒吧一个人点一桌子酒然后一口没喝跑出来。
他除了在飞机上那天给霍韫启发了个消息。
此后一次也没联系过他。
他甚至没有联系过任何人,有点刻意把自己抛进一个全新环境的意思。
终于,在他某天推开酒店的窗户,看见窗外光秃秃的枝丫挂上了一层白霜的时候,他突然发现自己其实很怀念盛京那座城市。
应该说不仅仅是那座城而已,还有生活在那里的人。
人是群居生物, 黎非凡从来都是不甘寂寞的存在。
除了霍韫启,他发现自己其实也很想念兰姐的念叨, 每天早上雷打不动在院子里浇水的福叔的身影,想念总是满嘴跑火车的霍七, 有事没事都要给他挂个电话的蒋勋, 包括每次关心都显得很克制内敛的秦百夜……
这些人编织了一张名叫生活的网,将他切切实实拉拽住了。
所以,终于, 他决定回国了。
回国前一天他开了手机, 意外的是里面干干净净一条联系消息都没有。
他立马生出了一种就很离谱的感觉。
更离谱的是他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 居然挨个开始打电话。
蒋勋不知道在哪里浪,声音大得穿破耳膜:“喂!喂!黎爷你这是回来了啊……别吵,马上过来……不跟你说了啊叫我呢,回来喝酒,给你介绍我新女朋友。”
黎非凡被挂了。
给霍七打电话,声音紧张兮兮的,“黎哥!你在哪儿呢?对方那傻逼老板是不是还不肯松嘴?不行不行,黎哥我现在正练车呢,教练要骂死我了,回来再说,挂了啊!”
又被挂了。
给迟靳打,迟靳在酒桌上。
给成予南打,关机。
他都给秦百夜打了,邱扬说他喝了酒还没清醒。
黎非凡都怀疑这些人是不是故意的了。
打到后面就一个大无语,最后手机都放在霍韫启的名字上了,鬼使神差打给了高升。
“你不会也在忙吧?”黎非凡问。
高升接到他电话似乎有点愣,停顿了两秒才说:“没有。”
“国内那些新闻处理得怎么样了?”黎非凡问。
高升似乎走到了别的地方,开口说:“放心吧,集团的公关部能力你还不相信吗,现在网上基本都搜不出你的消息了。”
黎非凡就说,如果到处都在传他要把霍韫启踹了,蒋勋这些人怎么可能这么平静。
黎非凡过了一会儿,终于问:“二爷呢?”
“在开会。”高升说:“你找他?国外现在是晚上吧,要我把电话给他吗?”
“不用了,就是说一声,我明天回国。”
黎非凡丢了电话,整个人呈大字躺在床上。
他看着头顶欧式风很浓厚的吊灯,探寻到自己转了这么一大圈真正的目的。
他其实就是想问霍韫启而已。
这些天他其实没怎么特意想过他,一旦脑子里出现这个人的影子他也会刻意转移注意力,像是有意识试试生活里彻底没有这个人会怎么样。
但霍韫启坐在玉京园书房的样子,酒桌上和人攀谈的模样,低头签文件的侧脸,在很多个时候其实都有偷偷跑出来。
黎非凡没和任何一个人走到和霍韫启如此亲密的地步过。
他不知道是不是有了身体这一层关系,他的在意才会变得这么明显。
至少他没自己以为的那么洒脱。
“操。”他骂了声。
烦躁地滚了一圈,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两秒后后猛地转过来,深吸两口气。
因为他又想到在霍韫启办公室休息室的那个白天了。
事实上黎非凡以为高升口中所说的,正在开会的霍韫启并没有在开会。
他坐在办公桌后面,桌面上全是这些天黎非凡在国外的照片。
高升挂了电话,霍韫启从照片中抬头:“决定回来了?”他问。
高升点点头,“说是明天。”
高升跟着看了看桌面上的照片,摆在最上面的几张里面的黎非凡都很好看。有大笑的,有蹲着的,有坐着的,无一不拍得跟个模特一样。
高升一边因为这人优越的外形不管怎么照都好看而有点无语,一边迟疑问霍韫启:“既然不放心,为什么不直接让人接他回来?”
霍韫启伸手拿出桌上的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人穿了一件驼色长款大衣,站在广场上一颗巨大的银杏树下,正低头看着自己指尖的一片金黄色叶子,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橘黄色的夕阳下面,看起来很安静。
霍韫启转了椅子看着窗外,开口说:“你不是不了解他,这种时候你越强硬,他就敢在你手里撞得头破血流。”
高升想到他刚认识黎非凡的时候。
发现这话是没错的,黎非凡很多时候看起来很好脾气,但他自己非要决定的事情他就敢硬刚到底。
高升斟酌了一下,还是说了一句大逆不道的话。
“二爷不担心他一去不回头?”
霍韫启转回来,把照片放回桌上,“他会回来。”
高升:“可这半个月我看他跑了好几个州,就还挺……”
乐不思蜀的样子。
霍韫启起身站在窗边。
“有点后知后觉的别扭而已。”
“这点空间给他也没什么。”
高升在霍韫启这两句话里听见了一种,因为了解,所以放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