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明毓轻笑出声,与谢钦一起转头看向鼾声来处。
褚赫累极,直接便扶着头,侧躺在矮榻上睡着了。
每每想要温情几许,总是被打扰,谢钦按了按头,不禁又笑起来,对尹明毓道:“我藏了好酒,教青玉拿出来给你喝。”
尹明毓挑眉,“什么好酒?”
“梅……”
谢钦话还未说完,褚赫骤然坐起,双目无神地看着谢钦,道:“我听见了!见色忘义!”
谢钦:“……”
醉酒便醉酒,一惊一乍彰显存在作甚?
尹明毓笑不可抑,直笑得弯下腰。
褚赫睁着眼,但分明不清醒。
谢钦起身,带着几分私怨,边按着褚赫的肩膀重重按下,边沉声道:“你醉了,且睡吧。”
褚赫重重倒在矮榻
上,重新睡死过去。
尹明毓面上还残留着笑意,摊开手掌,道:“郎君,酒。”
谢钦教青玉取来酒,亲自拿了干净杯子,斟了两杯酒,一杯递给尹明毓,一杯拿在手里。
尹明毓闻了闻梅子的香气,觉得今日过得颇不错,笑意越发显现。
杯子向前,触在谢钦的杯子上,清脆的一声后,尹明毓举起来一饮而尽。
谢钦看她喝完,方才端起来饮下。
这时节外头寒凉,若在外这般睡下,容易风寒,谢钦叫来护卫,先扶褚赫去客房休息。
而后只剩下夫妻人坐在篝火边对饮,直到酒喝完,篝火也快燃尽,两人才一同回去就寝。
第日,尹明毓起来,谢钦不在,问过后得知褚赫还未有动静,便没管他,用过早膳又带着谢策出门。
她还是如昨日那般招摇,州衙众官吏并不似昨日那般大惊小怪,只不过听说刺史夫人竟然还是去节度使府,越发确信刺史大人所言——刺史夫人和节度使府有亲。
谢钦和戚节度使的关系好坏,对南越乃至于岭南来说,皆颇为重要。
众人心思各异,也有人悄悄去传消息。
谢钦瞧见了,但这就是他和尹明毓想要的结果,是以并不阻止扩散。
而昨晚州衙大牢里,护卫逮住了一个悄悄接近南梦族和岩族人的狱卒,谢钦暂时没理会,只教人将那狱卒关起来。
另一头,尹明毓和谢策到达节度使府,没见到戚节度使,但是受到了戚夫人“热情”地接待。
尹明毓能看出来,起初对方似乎还因为这什么,态度比较克制,但是谢策行完礼后,奶声奶气地喊了一声“戚祖母”,戚夫人的神情便奇怪起来。
就是既想努力克制,又忍不住想要热情地应,十分纠结。谢策更小些便能感受到别人对他是否存在善意,如今当然也能察觉到戚夫人喜欢他,是以便主动拍拍戚夫人的手,一本正经道:“戚祖母,别不好意思。”
尹明毓忍着笑,也认真道:“是啊,伯母,难得天南海北地碰上有亲缘的人,我们瞧您亲切,您千万别不好意思。”
戚夫人:“……”
她不是不好意思。
这一大一小实在不像是继母子,简直如出一辙的厚脸皮,但是……
戚夫人看着谢策那张小脸,情不自禁地心软,左右碰见厚脸皮的人,装也是装不住地,便干脆放弃,握着谢策的小手,柔声道:“谢小郎君,可要去园子里玩儿?”
谢策稍稍思考后,认真地点点头,“好。”
戚夫人又是一笑,招呼着尹明毓一起去旁边的花园里坐。
她这一侧头,便又看向尹明毓身后那六个婢女,尤其是那俩据戚节度使说是“南梦人”的两个女子。
南柯倒是还好,南朵一感觉到人的视线,立时便反应强烈地垂下头,情不禁地靠近妹妹。
戚夫人收回视线,扫过始终面带笑容的尹明毓,不知她究竟有什么打算。
尹明毓眨眨眼睛,满眼无辜单纯地看向戚夫人,虽然对特定的几人没效果,但这神情她做得极熟练自然。
戚夫人神情一顿,直接转开目光。
尹明毓:“……”
诶?又没用吗?
而戚夫人低头看向她以为的无辜单纯的谢策,面上露出个慈祥的笑容。
谢策感觉到,抬起头,也回了她一个甜甜的笑,一下子便戳中了戚夫人柔软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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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明毓不以为意,目视前方,一下子便教前面的校武场吸引了注意。
戚家的园子,并不是普通的花园,而是在郁郁葱葱之中,建了一座校武场,校武场四周
的武器架上立着各种兵器。
谢策“哇——”了一声,满脸惊叹,“戚祖母,好厉害!”
戚夫人隐隐泛起得意,偏还克制着,摆摆手道:“不过寻常罢了。”
谢策对校武场颇为感兴趣,但在外又十分知礼,问戚夫人可不可以过去,待到戚夫人答应,才牵着她的手到校武场。
校武场旁有石桌石凳,戚夫人请尹明毓落座,尹明毓坐下后,对谢策道:“兵器锋利,只准看,不准碰。”
“好。”谢策答应完,便一阵风似的跑过去看。
尹明毓还不放心,给了金儿一个眼神,金儿便带着其他人站到武器架旁,随时看顾着。
戚夫人目光从谢策那儿移开,落在尹明毓那一串儿美人身上,随口问道:“婢女如此姿容,你就不怕谢刺史三心意?”
尹明毓像是完全没烦恼一般,笑呵呵地说:“我们刺史大人养生,不贪色。”
戚夫人想到什么,下意识地瞥向她的腹部,又觉失礼,迅速收回。
长辈应是极少会喜欢心眼多的人,尹明毓没心没肺惯了,根本不在意,反而还瞧着她那些美人道:“您瞧着不赏心悦目吗?这些个花儿一样的女子,与其教一些男人玩弄,不如我放在身边儿护着。”
她是看着南柯南朵姐妹说的,似乎是有什么缘由,戚夫人忍着没问,转向跑来跑去的谢策,道:“这孩子身子骨可真好,腿一看就有劲儿。”
尹明毓手舒服地搭在石桌上,眼神一转,笑道:“您别看我们小郎君年幼,已经开始跟着护卫学武艺,还能打一套拳呢。”
谢策听见,没什么心眼地跑回来,主动表现道:“戚祖母,我打拳给您看吧?”
戚夫人乐呵呵地应:“好好好,让我瞧瞧你的拳打得如何。”
谢策惦念着校武场,煞有介事地走到校武场中间,握起小拳头,拉开双腿,扎了个马步。
他出一拳,便嫩声喊:“哈!”
再踢出一腿,又软乎乎地喊:“哈!”
其实招式根本没连起来,可这样大的小孩子绷着小脸,一本正经地“哈”,戚夫人也绷不住笑,直给他喝彩。
谢策一听,更加来劲儿,一脚踢出去,太使劲儿没站稳,吧唧坐在地上,头重脚轻,两脚朝天。
戚夫人紧张地站起来,一见他自个儿一骨碌爬起来,什么事儿都没有,还冲她们笑,又坐下来。
尹明毓在一旁喝茶,语气随意道:“您不必担心,摔一跤罢了,他习惯了。”
戚夫人:“……”
这倒是有几分继母的模样了,丝毫不心疼孩子。
谢策颠颠儿跑回来,尹明毓随手递给他一方帕子。
戚夫人一见他自个儿拿着帕子囫囵擦汗,心疼他小小年纪这般懂事,便将谢策拉到身边,拿着帕子亲手给他擦。
尹明毓趁着这机会,说道:“听说您是将门之后,这孩子娇气,若能多在您身边学学,定然受益匪浅。”
谢策依在戚夫人身边儿,亲近地说:“喜欢戚祖母。”
戚夫人犹豫。
尹明毓又道:“瞧我,想着州衙里人员复杂,有些不安全,就唐突了,您千万别放在心上。”
谢策没说话,只是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戚夫人。
戚夫人其实颇寂寞,难得见到喜欢的孩子,一听不安全,就想起他们先前被劫持的事儿,一不忍心又答应下来。
尹明毓笑了,立即道:“也不必您如何看顾,找个护卫教他武艺便是。”武艺课都有了,其他课还会晚吗?
谢策震惊地看着母亲,怎、怎么就上课了呢?
戚夫人道:“这容易,府里最不缺士兵。”
谢策:“……
”
而前院,戚节度使知道谢家的小子日后还要在节度使府上武艺课,已经没脾气了。
只是在谢钦过来接妻儿时,终于对谢钦露出了油滑以外的神色,皮笑肉不笑道:“谢刺史,真是好算计。”
谢钦:“……”
全是妻儿发挥,您信吗?
等到一家三口坐在回去的马车上,谢钦看着妻儿,失笑不已,“我实在三生有幸……”
尹明毓伸出两根手指,谢钦含笑点头答应。
尹明毓瞬间收获快乐。
只有谢策闷闷不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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