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三万大军同时动起来, 蜿蜒绵亘的山路犹如雄狮蹋过,瞬间地动山摇。
为了替霍显吸引火力,争取更多的时间, 他们没有藏匿行迹, 脚下的动静几乎彻响山林, 更没有分成小股兵力, 而是扭成一支长-枪型的阵型,直朝另一座山头奔去, 试图集中火力攻开防守最薄弱的关卡。
临近哨塔,只听号角声吹响。
烽火点燃, 敌营反应迅速, 转头便已经排出了迎战的阵型,长矛相对,毫不畏敌。
他们看起来不过万余人马,在朝廷的三万大军面前显得如此势单力薄, 但此处正处关隘, 地势险要,不是人多就能取胜。
众兵士不敢懈怠,正待命欲攻时, 山间忽地一阵颤动。
只见不远处一群黑压压的影子奔来,他们迅速占领了后路, 领头之人手握大刀,夜色里的面容不甚明显, 他没有动,只直勾勾地望着马背上的姬玉落。
那是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萧骋!
他阴笑道:“几个毛头小子, 不自量力!”
他身后不过近三千人, 却与营地里的士兵形成了一个两面夹击的阵型, 反将来攻打营地的朝廷大军围困在中间,让本就不占优势大军雪上加霜。
只听沈青鲤下令,将一支“长-枪”迅速分成两支,一头对营地,一头对萧骋。
他的心砰砰直跳,斜眼看姬玉落逐渐绷紧的手背,弯刀被她攥在手里,她看萧骋的眼神,与此前看赵庸的一模一样,恨意生长,仿佛随时都要单枪匹马冲上去。
沈青鲤唇都不动,咬牙从喉咙里挤出声音提醒道:“喂,别冲动啊别冲动。”
姬玉落却没有再多一步的动作,她直直迎上萧骋的目光,这还是她第一次正面与萧骋对上。
他才是直接导致乔家满门被灭的元凶,却躲在暗处,逃过了这么多年。
漫长的沉寂,两边都没有先行发起攻击。
他们互相注视观察,却见姬玉落眼神陡然一变,她微微抬起下巴,漠然的神情之下,浮起些许不屑地讽笑。
萧骋瞳眯了眯眼,看她高高扬起弯刀,又猛地挥下,那刀刃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银光,“嗖”地一声,漆黑的山林中忽然射来箭矢。
平静的场面倏地被打破,山地一阵骚动。
萧骋瞳孔微缩,马儿受惊,四处逃窜,原本整齐的队伍倏地被打乱。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身后。
犹如螳螂捕蝉,山体再一次颤动,又一批兵马从后方奔来,堵住了他们的后路!
好啊!
萧骋面露阴鸷,一时倒不知霍显与赵庸,究竟是谁更了解谁多一点。
挥刀嘶吼间,场面血腥混乱。
姬玉落脚边滚落了几个人头,她攥着缰绳,将一切尽收眼底,想起离开前夕,霍显说:“赵庸敏锐,我忽然劝萧骋对付宁王,他必有所防备,他太了解我了,很有可能将计就计,让萧骋带兵离开,削弱你们的警惕,待引你们的营地,再从身后包抄,届时你们将陷入两难的境地。”
事实证明,他又说对了。
霍显似乎永远,都能多算一步。
此时烽火狼烟,内营却是一如往常。
士兵演练巡逻,没有丝毫懈怠,他们似乎不被外头干扰,又或者是太自信于认为这场敌袭不值一提,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
唯有曾经的贵客如今被五花大绑在椅子上,这才表露出确实有大事正在发生。
霍显没有挣扎,他靠在椅子上的姿态相当放松。
当他放火烧了萧元景的尸体,并以此引来敌袭,内营却毫无动静时,他便知道事情如他所料,那个时候赵庸一定是高深莫测地隐在后方,仿佛一切都翻不
出他的手掌心。
内营没有因为敌袭而混乱,甚至连外营都井然有序,霍显失去了混乱中逃跑的机会,他干脆不跑了,士兵在营地里大肆搜查,却发现霍显就老老实实呆在营帐里,甚至已经饱食过一顿。
内侍抽了抽嘴角,说:“押过去吧。”
士兵便给霍显松了麻绳。
霍显相当配合,自觉起身,一路大步流星,走得甚至比士兵还快,内侍的腿更是差了一大截,需得小跑才能跟上,他不由冷笑道:“霍大人可是仗着萧小公子作人质无所畏惧,可不知小公子早已脱困,大人如今可要忧心自身了。”
他说罢,仔细盯住霍显,企图从他脸上寻出一星半点惶恐不安的神情,可霍显垂下的眸子看不出情绪,半响笑了下,“公公好担心我啊,多谢提醒。”
内侍期待落空,嘴角僵了僵,“不知所谓!”
赵庸的营帐就在前方,他刚离开不过半个时辰,棋案上的布置都还没有扯下。
霍显方才坐的位置,那盏茶甚至还在。
仿佛是料到他还会回来一般。
说来真的可笑,他与赵庸以父子相称四五年,无时无刻不在互相揣摩,反而比之这世上其他人来说更要了解对方,且在某些方面,确实无比相似。
正因如此相似,赵庸有一事想不明白。
他缓缓起身,长久地注视,像是要将霍显看穿一样,道:“新帝究竟给了你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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