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的手指依旧没有松开对方的衣襟,似乎只是出于本能地认出了他。
“我在这里。”
辻本悠真的心猛地一沉,他紧紧抓住了辻本涉人的手,轻声道,
“马上就安全了,再忍耐一会吧。”
……
涉及到自己的兄长,就会完全换一副面孔吗?
诸伏景光望着这一幕,却莫名心酸了起来。
“带他走吧,你们没有多少时间了。”辻本悠真还是拉开了对方的手,
“我会留下来善后,你不用担心自己的事情。你的档案我已经全部删除,你自由了,诸伏景光。”
你自由了。
这几个字明明是他最为期盼的结果,但是诸伏景光此时此刻却完全没办法轻松起来。
他自由了,辻本涉人警官也能回家了。
可是……他呢?
他会死吗?
这个问题辻本悠真是不会回答的。
诸伏景光不再说话,他小心翼翼地抱起了辻本涉人,将其安置在后座位后,他也毫不犹豫地坐进了驾驶位。
车子很快发动,按照辻本悠真给他的路线,他能够毫无阻挡地离开这里。
诸伏景光的手心甚至沁出了汗渍,他握紧了方向盘,像是抓住了最后一丝希望,向着门口的方向行驶而去。
直到身后的人影渐渐消失,最终完全吞没于黑暗之中。
“别再回来了,涉人。”
望着渐渐消失的车身,辻本悠真轻声道,
“好好活下去吧,这对你而言也不坏,不是吗?”
……
古谷川仁在深夜时刻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电话来自于一家偏僻的医院,在电话接通后,那一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咬字清晰地报出了一串数字。
古谷川仁的脸色立刻变了。
他不顾家里的孩子和妻子困惑的眼神,很快换好了衣服准备出门。在和家里人说过有要事要办理后,就立刻开车前往医院。
那串数字,是他已故的前辈留给他的。
那时候的古谷川仁还在公安预备科,他的前辈因为一场卧底任务葬身火海。
在死亡之前,他发了一串信息给了古谷川仁,并且告知他,如果有人发给他这样的信息,一定要第一时间赶过去,并且无条件的信任对方说的每一句话。
难道是前辈活下来了???
不……那是不可能的,前辈的尸体也已经找到,虽然焦化极为严重,但是DNA检测是不会错误的。
一定是前辈的眼线还留在那里。
如果他的猜测是真的,那么无论如何,他也要保护好那位前辈留下的卧底。
车辆很快行驶进了车库,古谷川仁迅速下了车,他稍微询问了一下最近入住的病人,很快得到了对方的消息。
忐忑不安的心脏还在胸腔跳动着,伴随着电梯停下,古谷川仁迅速向外走去,他很快找到了那扇紧闭的门。
站在门前,他用力敲了三下,最后一下敲的极为缓慢,并且向后退了一步。
片刻后,病房的门终于打开,一张熟悉的脸也很快出现在了古谷川仁的面前。
“!!!”
古谷川仁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立刻闪进了房间,并且将身后的门扣紧上锁。
“是你???”
他几乎不敢相信地打量着对方,
“我以为你已经死了,诸伏景光,你为什么还活着??”
这不可能。
当初是他接手了诸伏景光的死亡报告,并且这份死亡报告还是诸伏景光的好朋友降谷零亲自发来的。
降谷零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撒谎,所以唯一的可能性,是那位前辈的眼线救下了他。
“先不说这些,涉人警官刚刚结束了手术,他还在睡。”诸伏景光的眸子看上去很沮丧,
“接下来的话,我只能和您一个人说。除此之外,我不希望这件事情有第二个人知道。”
“是那个人这么告知你的吗?”古谷川仁立刻严肃了起来。
“是。”
“我明白了……”
察觉到对方语气的严肃性,作为一名曾经的公安,古谷川仁对此再也了解不过了。
这关系到那位卧底先生的生命安全,就算是他最亲近的人,他也绝对不能泄露。
诸伏景光很快将辻本兄弟的事情缓缓道来,他所说的都是辻本悠真告知他能够说出去的内容,对方是冒着生命危险才将他送了出来,他不能拿对方最后和自己说的话来开玩笑。
“总而言之,那位卧底先生救下了被黑衣组织绑走的辻本警官,阻止了黑衣组织对辻本警官的下药行为。”诸伏景光的声音很轻,
“我不知道他会怎么样,但是起码,请您务必保护好辻本涉人警官。这段时间也不要让他外出了,就以[失踪]的名义让他暂时消失一段时间吧。”
起码这样对于辻本涉人来说,也是最安全的路径。
“辻本涉人警官,在前不久和我说想要转入公安课。”
古谷川仁垂下了视线,目光却充斥着悲凉和复杂,
“他也是为了自己的弟弟才特意提出那样的要求吧。”
“您答应了吗?”诸伏景光问道。
“我延后了。”古谷川仁叹了口气,
“我想到了我当年,也是因为追随着前辈的脚步才来到了公安课,可最后也是因为前辈才离开了那里。”
“他希望我好好活下去。而这股感觉,也在辻本涉人警官对我提出要求时更加明显。”
“您也意识到他可能会……”
“是的,所以我才一直没有答应,现在想想真是正确的行为。”古谷川仁摇了摇头,
“接下来就由你来保护好他吧,松田和萩原警官那边我会想办法解释,至于降谷零……”
“我不会告诉他我还活着的消息。”诸伏景光抿住了嘴唇。
“嗯,最好还是这样。不过如果出于不得已的情况,告诉他也无妨。”古谷川仁叹了口气。
“为什么?”
“我只是出于个人的想法,诸伏先生。”古谷川仁严肃道,
“如果真的,真的到了没办法挽回的地步,深入组织的降谷警官,会不会有那么一丝的可能性救下那位眼线先生?”
“您的意思是?”诸伏景光愣住了。
“就算无法救下他,我也希望那位眼线先生能够将自己知道的情报极大范围地告知降谷零。他应该知晓很多有用的情报,也知晓关于那位前辈的事情。”
古谷川仁捂住了自己的脸,低声道,
“很痛苦吧,那位眼线先生。唯一知晓他卧底身份的人已经死了,如果不是因为今天,或许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人知道有这样一个人卧底在黑衣组织。”
“一个人独处于黑暗之中,头顶上悬挂着随时可能会落下的断斧,这样的痛苦和孤独,不是什么人都能承受的下来啊。”
……
是的,他早该意识到这一点的。
那个男人的偏执,傲慢和独断,都是他为了保护自己做出的盾牌。
他无法信任任何人,因为没有任何人能够了解他的痛苦。而他唯一在乎的人,也仅仅是身为他兄长的辻本涉人罢了。
“要怎么才能安全地联系上安室透。”诸伏景光的手指抓紧了衣角。
“我会想办法让你们见面的,只是……你要想好了。”古谷川仁认真道,
“虽然我们能够得到更多的情报,但是你的朋友很可能也会被卷入到这件事里。他会被牵连。”
“一切都以任务的效率最大化为前提,如果坐在这里的是zero,我相信他也会做出和我一样的选择。”
诸伏景光坚定地注视着古谷川仁的双眼,而那样的眼神,古谷川仁也曾在另外一个男人的眼中看到过。
说到底,这两人在某种程度上也很相似啊。
“我明白了。那么我会安排你们见面。”古谷川仁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床铺上似乎传来了细微的声响,两人几乎下意识地看向了床的位置,躺在床上的辻本涉人微微睁开了双眼,眸子似乎还残留着茫然。
“辻本警官!你终于醒过来了!!”
古谷川仁欣喜地上前,然而当他看到辻本涉人惨白一片的脸时,心脏还是咯噔了一下。
“暂时不要乱动,感觉身上有哪里不舒服吗?需不需要叫医生?”
诸伏景光也柔声安慰着,同时抓住了辻本涉人的手,内心紧张极了。
“……什么?”
完全封闭的听觉世界让辻本涉人下意识睁大了眼睛,他极为不安地攥紧了诸伏景光的手,同时看了看床的两侧。
除了古谷川仁和诸伏景光,没有任何人在那里。
房间里只有他们三个人。
辻本悠真去哪里了?他明明记得对方刚才还在自己的身边,他的感觉不会错的。
“他听不见!”诸伏景光很快反应过来了,“把助听器拿给他。”
“在这里。”古谷川仁将助听器递了过来,并给小心翼翼地给辻本涉人戴上了。
伴随着世界逐渐清晰,辻本涉人也终于一点点回过神来。他的思绪还很迟钝,关于不久前发生的那段事情的记忆也已经开始模糊不清了。
可是他的内心深处还记得最重要的事情。
“悠真去哪里了?”辻本涉人迫切不安地问道。
古谷川仁和诸伏景光都愣住了。
可辻本涉人的问话并没有打算停下来,甚至开始独自猜测。
“他是不是,已经走了?”
望着银发警官焦急的问话,诸伏景光却回答不上来。
要怎么回答?
他留在了黑衣组织?为了救下你再也无法离开,或者……他压根就不会回来了?
无论是哪种回答都过于残忍了。
诸伏景光决定撒一个善意的谎言。
“他很快就回来了。”
黑发青年轻轻握住了辻本涉人的手,语气缓和道,
“只有好好休息你才能见到他,所以先躺下来睡觉,好吗?”
可是辻本涉人却并没有因为他的回答而安心下来。
他的眼睛黯淡了下去,甚至失去了全部的光彩。
“你骗人。”
辻本涉人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语气却比任何时候都要低落,
“如果他还在这边,他不可能离开我的,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如果他不在,那一定是有比陪在我身边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那个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