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纲就强硬地将五条悟拽上了楼。
“他是你叔叔?”白发少年乖乖被阿纲拽着走——明明他想要挣脱的话,轻轻使个力气就能挣脱,但他好像并不介意阿纲的失礼,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臂。
阿纲摇头,“是来照顾我的人。不过不是佣人哦!是我可以信任的长辈。”
“那你其他长辈呢?比如你父母?”
“……他们不在这个世界。”
“是吗。”
明明可能触及对方的伤心事,五条悟却没像一般人那样说上一声抱歉。
这反而让阿纲感觉不太自在起来。
他不确定五条悟到底是真的没有感到抱歉,还是抹不开面子向自己说这声抱歉,在一种莫名情绪的驱使下,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我爸爸妈妈都是很好的人。尤其是我妈妈,她是我见过最温柔,最包容,也最让我想要依赖的人。”
虽然妈妈没有强大的武力,但在她身边,却是阿纲最安心、最有安全感的时候。
“她总是能在我低落的时候第一个察觉出我的心情,哪怕其他人都被我骗过去了。”
“她总是能在我难过的时候第一个注意到我的异常,却并不会问我怎么了,而是坐在我身边,静静地陪伴我。”
妈妈的存在,是阿纲能那么快接受自己转生到陌生世界的最大原因。
所以他被迫离开之前,即使明知道可能会触怒九代目,为当时的自己平添危险,也还是名言向对方索要了一份保证——对妈妈安全的保证。
不知道妈妈现在怎么样了。
希望她不要太顾虑他的心情,如果虚与委蛇能让妈妈更加安全,阿纲不介意妈妈暂时装作接受了那个人,接纳她成为自己的“女儿”。
“……别露出这种表情啊,好像我真的对你做了什么过分的事一样。”
白发少年看着阿纲脸上明明难过得下一秒就流下眼泪也不奇怪,却依然还要坚持笑着,然而这笑容却比哭还要难看的表情,皱着眉偏过脑袋。
他本意不是想让对方露出这样的表情。
只是顺势试探一下。
“不关你的事。”阿纲扯了扯嘴角。
说起来这也的确不怪五条悟。
阿纲来到异世界以后很少会去回想原本世界的事。
一方面是就像他对系统说的,沉湎于往昔的追忆除了让他自己情绪低落、陷入消沉,对当前的状况不会有任何帮助,还不如专心做任务,好好生活,这样在未来重新和大家见面的时候,才能笑着说一句自己在离开以后没有虚度光阴,也做了十分了不起、只有自己能做到的事。
另一方面身边的人都对阿纲非常体谅。
服部叔和黄金之王这样对阿纲的来历有所了解的也好,工藤新一和毛利兰这样对阿纲的家庭情况所知甚少,但本性十分温柔体贴的也好,大家都很少会提起阿纲的从前、父母和朋友这类的话题。
所以阿纲在看到工藤有希子的时候,在看到齐木久留美的时候,在看到夏油妈妈的时候,甚至是在看到春野来海的时候,虽然从这些同样拥有着温柔特质的母亲们身上,都能看到自己妈妈的影子——他对齐木久留美说的那句“您让我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可不是客气话。
但至少,阿纲并没有受到特别直接的冲击。
所以他还能抑制住自己的情绪。
五条悟是阿纲离开原本世界以后,第一个直白地对他问出“你的父母呢?”这句话的人。
或许是直面了这样的疑问,让阿纲来不及压抑内心的情绪,那些积攒到现在的思念和担忧如潮水般倾泻而出,轻而易举地冲破了防线。
所以严格说起来,五条悟的KY的确要占一部分责任,但那也不过是个导火索,归根结底,还是阿纲此前积攒了太多的思念,又无处可以寄托,只能一直憋在心底……
“往好的方向上想,至少发泄过这一次,我接下来又能再坚持一段时间了。”
阿纲也不管五条悟能不能听懂,径自说着看似没头没脑的话。
谁想,五条悟却好像真的懂了什么。
“你这家伙……明明和我差不多大,还真是很擅长忍耐啊。”
他不知是吐槽,还是单纯地在感叹。
“太擅长忍耐可不是什么好事哦?我的建议是有情绪当场发泄,否则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
到最后说不定会比事情发生当时更气。
阿纲:“……有道理。”
怎么说呢,有仇当场就报了是吧?
不愧是你。
他深吸了一口气,感觉随着刚刚骤然汹涌的情绪,心中一直以来盘桓着的那股难以察觉,不,应该说是被他刻意忽视的郁气,也跟着消散掉了大半。
“突然觉得有像五条君你这样的人在身边好像也不错。”
别管起因是什么,总之五条悟的那个问题,误打误撞让阿纲的情绪找到了一个可以宣泄的出口,因此而来的压力好像也随着郁气的消失而消散了个七七.八八。
——就结果而言,的确算是件好事。
五条悟嗤了一声,“能认识我简直是你三生有幸,有人求神拜佛都求不来和本大爷见上一面。”
“是是,毕竟是神子大人嘛。”阿纲随口敷衍,在五条悟锐利起来的目光中若无其事,拉着人继续往楼上走:“现在我要带神子大人去享用蛋糕之前的一点小‘供奉’了。薄脆饼干吃不吃?水果口味的。”
“看在你这么诚心的份上。”五条悟轻哼一声,脚步却不由自主加快了几分。
阿纲失笑。
什么心思深沉小神子啊,这分明就是食欲旺盛小猫猫……不,大猫猫嘛。
他带着五条悟,迅速来到了自己的房间。
推开房门的第一时间,坐在沙发边和自家小人儿们玩着飞行棋的夏油杰就转头看了过来,声音里带着笑:
“阿纲,你回来了?”
他刚想问怎么去了这么久,奶奶和双胞胎没有给你添麻烦吧,结果眼神一飘,就看到了跟在阿纲身后走进房间的白毛少年……
夏油杰:?
夏油杰:???
夏油杰的眼神瞬间犀利起来——
“五条悟?!”
他站起身,慢慢从沙发前绕了过来。
与此同时,原本分布在房间各处,悠然自得地或是在休息,或是在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或是在吃着东西的“小小老头”们,也瞬间聚拢到了夏油杰身边,用担心中又带着点好奇的目光看向门口的二人。
五条悟抬手拨了拨脸上的墨镜。
“——原来如此。”他看着聚集在夏油杰身边的“小小老头”,“还真是有主的啊……”
“阿纲?”夏油杰谨慎地呼唤了友人的名字,“怎么回事?”
五条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是被阿纲带回来的……
“在便利店偶遇了五条君,他在路上听我和奶奶她们提起家里有牛乳卷可以吃,就跟着回来一起吃牛乳卷了。”
夏油杰:“…………”
夏油杰:???
少年看看一脸坦然的友人,又看看他身边,比他这个主人还理所当然的某只白毛,一时不禁陷入了沉思……
……
阿纲察觉到了。
房间里的空气正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变得沉重。
尽管夏油杰和五条悟在他的劝说下,一起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但这两人之间的气氛可一点都算不上和谐。
夏油杰一直用怀疑中带着防备的目光注视着五条悟,后者则饶有兴味地观察着前者和他身边的“小小老头”。
那眼神更让夏油杰对他警惕升级。
尤其是夏油杰从奶奶和双胞胎那里得到证实,阿纲之前说的话竟然是真的,他看向五条悟的眼神就更像是在看什么可疑份子了。
“也不用对我这么防备吧。”
五条悟支着下巴,边吃着阿纲之前说好的贡品(?),边一脸放松。
“我真的只是来吃蛋糕而已。没想到能看到这么有趣的画面。”
说着,他突然倾身,朝夏油杰的方向凑近过去:
“我说,这些。”他边说着边示意了一下“小小老头”们,“他们看上去各不相同,其实……是一个整体吧?”
“那又怎么样。”夏油杰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给出了一个含糊其辞的答案。
“别那么紧张。”五条悟笑眯眯坐回原本的位置,继续吃饼干,“我又没打算做什么,只是第一次遇见这种类型的特级咒灵,稍微有点好奇罢了。”
“你怎么知道他们是特级?”夏油杰皱紧了眉。
如果五条悟能看出“小小老头”的不同寻常,是不是其他咒术师也能……
“不会的哦,”看穿了夏油杰心中所想,五条悟懒洋洋地说道,“我能看出他们之间的联系,可是因为这双眼睛。”
他边说着边再次拉下了脸上的墨镜,露出了那双每看一次,都会让人呼吸微滞的美丽眼睛。
“你都知道我的名字了,难道还不知道这双眼睛的能力?”
夏油杰谨慎地说:“我只知道五条家的六眼传说能看破一切术式。”
可没说连这个都能看穿啊!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他们咒力同源,而且身上的气息几乎一模一样,在我眼里,他们之间的联系就像是黑夜里的烛火一样明显。”
这才是他当初看到阿纲随身带着看上去像是三个独立的个体,实则从咒力本源来看,根本就是同一个存在的咒灵时,会一时兴起跟上去的原因。
“放心吧,看在牛乳卷的份上,我不会说出去的。”
五条悟笑容可亲。
“当然,得要这份牛乳卷真的有说得那么好吃才行。”
要是味道背叛了他的期待……
“那我可就要闹了。”
白发的神子依旧是笑眯眯地,说出了看似玩笑,实则……
实则谁也不知道究竟会不会是个玩笑的威胁之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