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救室灯灭的刹那, 闻冬倏然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他身体与精神状态都着实不济,这样一个猛然的动作立刻让他眼前发黑小腿发软就要栽倒,好在唐初反应敏捷, 大跨一步过来伸手扶住了他。
“小闻先生你还好吗?”唐初关切道。
略微借力让自己站直,闻冬微微点了点头,收回手道了声谢。
唐初还要说什么,可他嘴唇微动还未来及出声,急救室的门就缓缓向两侧打开了。
抬眼看去的瞬间, 闻冬清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像被人狠狠攥住了, 收得极紧,紧到他甚至不敢呼吸。
病床被缓缓推了出来, 床上季凛依旧双目紧闭, 高挺鼻梁上还扣着一个氧气面罩。
“手术很成功!脱离生命危险了!”跟出来的医生松口道,“颅内血肿都引流出来了, 24小时之内就有清醒过来的可能, 家属密切注意,有情况立即按呼叫铃, 此外伤口都为外伤,但伤口大多比较深恢复较慢,等人醒过来之后会有医生再过去检查。”
这个结果真能算得上不幸中的万幸了, 唐初重重吐出口气, 想到什么又忙问:“那什么颅内血肿…会有后遗症吗…?”
“一般情况下不会,”医生严谨道,“万幸这位病人血肿部位是在非重要功能区,且还很年轻, 一般来说肯定是能够恢复到受伤前水平的。”
闻冬从发生车祸到此刻的心神都一直紧绷, 早已近乎到了极限, 现在听了医生的话之后原本几近崩断的心神骤然一松,整个人就不受控制般往下软倒。
“小闻先生!”唐初惊呼一声,再次眼疾手快托住了他。
“这位先生还好吗?”医生急声道,“坐下来我看一看!”
但闻冬却并没有听医生的,他再次借唐初的力站直了,轻轻摆了摆手,指了指病床上依然昏迷中的季凛,嗓音轻到了需要认真分辨的程度:“我没事,我和他一同去病房休息就好。”
医生见他坚持,也不再多说,只是转头和一旁小护士交代了两句。
闻冬先一步转身跟随推着病床的小护士往病房走,唐初稍落后半步跟在闻冬身后,以防他再站不稳。
“小闻先生,”边走唐初忍不住道,“你要不要也做个全身检查?这样自己也能放心了。”
可闻冬毫不犹豫摇了摇头,浑不在意道:“等季凛醒了再说。”
唐初脚步微顿了一瞬。
在极其短暂的瞬间,耿直如唐初也从闻冬的态度中品出了两分不同寻常——
毕竟世间鲜少有什么感情,近乎能将对方看得好似比自己还重。
识趣没有再多问,唐初一直沉默到了进入病房。
病房是单人间,环境很好,陪护的小床看起来都很舒适。
小护士将季凛安置好,转身看向一直抿着薄唇站在一旁的闻冬,示意他躺在小床上,“先生,你躺下来我再给你处理一下伤口,你今天是不是很久没吃饭了?我先给你挂一瓶葡萄糖。”
闻冬依言在小床上坐了下来,但没躺,只是半靠在床头,轻声道:“先挂瓶葡萄糖就好,伤口...就先这样,麻烦了。”
小护士不知道这位病人为什么这么不配合,眉头皱起来想要训斥,可对上闻冬那张过于好看的脸又下意识放缓了语气:“帅哥...你这伤口不浅,时间长不处理有可能留疤的,虽然不在脸上但也不好看,你说是不是?”
可闻冬丝毫不为所动,他坚持道:“先挂葡萄糖就好,麻烦了。”
小护士彻底失语了,只好先按照闻冬要求的给他挂上了葡萄糖,随后出了病房,但还是不忘叮嘱一句:“尽早处理!”
闻冬说了“谢谢”,目光就又不由自主回到了身侧的季凛身上。
唐初看了看闻冬小臂上的包扎带,忍不住问:“小闻先生,你这伤口...为什么不处理?”
闻冬不愿离开季凛身边唐初已经能理解了,但处理伤口就在病房里就行,唐初实在想不明白。
“暂时不想缝针,”闻冬没有看唐初,视线依然定在季凛脸上,答得好似很随意,“有猫喜欢。”
唐初:“......”
唐初:“???”
他隐约觉得这莫名其妙的话过分耳熟,在哪听过来着?
“唐警官,”闻冬忽然叫了一声,唤回了唐初思绪,“季凛这个情况...需要通知他父母吗?”
闻冬自身家庭情况特殊,他如果真出了什么情况,对闻家老太太和盛夏那必然是能瞒就瞒的,毕竟一位老人一位身体状况差,不瞒着也是徒增忧心,但闻冬想,一般家庭而言,遇上季凛现在这种情况,应该还是有必要告知父母的?
“呃...”然而唐初却面色僵了一瞬,随后嗓音沉了两分,“其实季老师他...没有在世的亲人了。”
闻冬一愣,倏然抬眸看向唐初。
“太具体的其实我也不太了解...”唐初摸了摸后脑勺,简洁道,“季老师很少...应该说从来不提家庭话题,小闻先生想知道的话,最好还是等他醒了亲自问他。”
闻冬垂了眉眼,低低“嗯”了一声。
他又忍不住侧头去看季凛——
这人明明现在都戴上氧气面罩了,苍白皮肤上布满干涸血迹,明明该是很脆弱的,可他下颌角的轮廓看起来却好似依旧凌厉如常。
季凛竟然也没有父母了,可闻冬也只是惊讶了短暂的一瞬,随后心底竟升腾起一瞬了然。
心理学总是讲原生家庭对一个人性格的影响,闻冬虽不是学心理学的,可他自身就清晰验证了这一点。
如果是幸福美满的家庭,大概确实很难养出季凛这种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