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凛微微点了下头。
耳机中传出唐初的声音,听他疑惑道:“季老师,小闻先生,你俩这是在打什么哑谜?陈秋花她女儿究竟出什么事了?”
季凛神情毫无变化,就像根本没听到唐初的问话一样,他沉静目光落在对面陈秋花的悲恸身影上,温和嗓音中就又不动声色含上了循循善诱的意味:“不,陈女士,你不必自责,错的本就不是你,错的是那群只为一己私欲而罔顾他人意愿,早已磨灭了人性的动物。”
听到季凛的话,闻冬微微怔了一瞬,立刻就又反应过来了,季凛是故意这样说的。
季凛本人向来情绪淡薄,即便是面对罪大恶极的罪犯,他也鲜少能有什么评价,甚至不会表露出丝毫厌恶的情绪。
那么很显然,此时这句明显含有情绪诱导意味的话,就是季凛故意说出来给陈秋花听的。
而事实证明,这很有效——
季凛话音刚落,陈秋花就猛然抬起头看向他,她眼神中透出股仿佛与这个年龄相悖的执拗,就像是溺水之人忽然发现了唯一的稻草那样紧紧盯住季凛,陈秋花急切寻求认同:“警官,你也是这样认为的对不对?你也觉得那就是群根本不配称之为人的畜生对不对!畜生就该受到惩罚!所以我没做错,我什么都没做错,我只是想给我的囡囡报仇,我只是想让畜生也体会体会,失去至亲究竟是什么样的感受!我什么都没做错…没做错!”
陈秋花一遍遍重复着“我没做错”,与其说是在说给季凛听,倒不如说她是在说给自己听,给自己洗脑,让自己不要后悔早已不可挽回的,已成定局的结果。
看着状似癫狂的陈秋花,闻冬倏然阖了下眸,掩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悲悯。
再睁开眼,他的神情就又恢复了如常的冷然与坚毅。
季凛的神情依旧没有任何变化,唇角弧度有如雕刻在他的脸上,他没有再去回答陈秋花的问题,没有再表露赞同,也没有去分辨对错,季凛只是轻描淡写又问了一句:“陈女士,你给傅烟下药的时候,是否也曾有过一瞬后悔?”
耳机中传出唐初夸张的一声倒抽气,前一秒还癫狂神智不清的陈秋花,这一刻却像倏然被按下了暂停键。
她止了哭喊,直愣愣盯着季凛看,眼底一片空茫。
审讯室室内与室外,都顷刻间静得落针可闻。
半晌,好像过去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个呼吸间,陈秋花终于,很轻很轻,很迟缓很迟缓地,点了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