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阿姨将手机拿起来, 把自拍摄像头对着后面的人,一个接近三十岁的男子出现在直播间的屏幕中。
小孙听见张阿姨拜托安如故给自己算一卦,心中感激极了。
他们这个寻亲组织里面不少人听说过安如故, 知道她算命特别准。刚刚张阿姨抽到奖的时候,大家很激动。
看来老天也在帮张阿姨找儿子。
男子为张阿姨庆祝之余,想到自己还没有找到的亲人, 不免有些落寞。
他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自己的母亲呢?
他见摄像头朝着自己转过来, 立刻对镜头摆了摆手,笑得露出牙齿,礼貌地说:“主播你好,张阿姨就是说着玩, 不给我算也行, 不能坏了你的规矩。”
他往旁边走了一步,移出镜头,连忙对张阿姨说:“阿姨你不用帮我,你自己算卦吧。”
听说算命行业讲究非常多。
张阿姨是为了自己好, 但他不想让张阿姨惹大主播不高兴。万一这个特别神的算命主播一个都不给她算了怎么办?
张阿姨见他推辞,只好坐回板凳上,对着镜头说道:“那大师, 你先帮我算算吧,谢谢你了。”
“……行。”
安如故见男子从屏幕中消失, 收回目光。
她掐指算了算, 说道:“我先给你算算你的家庭。你的八字日柱为戊子,算命界有一句话, 叫做天下没有穷戊子。你家境不错, 父母皆是读书人, 对吗?”
张阿姨深深地点了点头:“我家境确实还不错, 几十年前,我爸妈都是双职工,现在也还行。”
安如故又说:“子女宫显示你育有一子一女,儿子在四岁的时候和你分离。自从儿子离开之后,你们家庭的关系不再和睦,对吗?”
张阿姨闻言顿了半晌,眼眸里闪过黯然之色:“对,我老公让我婆婆带我儿子,说句不好听的,我婆婆比较偏心,她更看重我小叔子,不怎么管我儿子。我从城里回去,发现我儿子蓬头垢面,跟小乞丐一样。”
“我那时候就想着,不能让婆婆带了,准备把他接到身边来。但是……还没等我跟婆婆说,她一不小心把我孩子落在菜市场了,后来再也没找到。”
“关键是我婆婆一点也不认错,我老公还向着她,我当时整个人就崩溃了。既恨他们又恨我自己,早知道就不该答应老公,把儿子给婆婆养。”
张阿姨唉声叹气,神色沮丧痛苦,尽管已经过了二十年,但当时的骨肉分离之痛依旧铭刻于心,永远不能忘怀。
“后来我就带着女儿,跟我老公离了,改嫁了。他也有个儿子,对我还不错,一直支持我找儿子。”
“周围的人说我可以再生一个儿子,说不定和康康长得很像。但那怎么可能是康康呢?”
张阿姨越说眼睛越红,又哭了起来。她不是一个喜欢哭泣的人,但一说儿子的事情,眼泪永远止不住。
她没有过多描述自己的难受之处,但观众们都能看得出来她有多伤心。
【人贩子罪大恶极,令人厌恶指数五颗星。】
【我真的受不了,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那些买孩子的家庭不能走正当程序去领养孩子吗?是不是觉得养一个幼儿能养得熟?祝你们这样的烂人养谁都是白眼狼。】
【对于一个家庭来说,没有比人贩子更可恶的,即使找到好像也没什么用。张阿姨的小孩已经认贼作父二十多年,恐怕很难接受一对新的父母,唉。】
张阿姨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道:“大师,我听朋友说你会找人,你能帮我找找我儿子在哪吗?找不到也没关系,我知道很难。”
安如故听完她说的话,沉默半晌,说道:
“我之前听说过一个
说法,如果你找的男女朋友是和你同城市的话,你们大概率已经在路上见过了,只是擦肩而过,并没有记住。”
“你有没有想过,你已经遇到过你儿子了?”
直播间的观众:“???”
【好家伙,主播这意思是人贩子没把孩子卖远?】
【我之前看到一个新闻,一个男子找儿子找了很多年,通过公安局找到的时候,发现儿子就在隔壁县城,而自己居然认识人贩子。】
张阿姨擦眼泪的手一顿,眼睛肿得像核桃,声音哽咽,大脑飞速运转,揣摩安如故话中的言外之意:“我,我见过他?真的吗?”
“嗯。”安如故直言道:“你不仅见过他,还跟他关系不错。”
张阿姨愣了愣,一时间顾不上感慨命运无常,心中涌入狂喜:“是谁,是啊?”
安如故目光落在屏幕边缘的黑色衣角:“你刚刚让我帮人多算一卦,不瞒你说,那个人就是你的儿子。”
她的话如同石破天惊,像惊雷一样在众人耳边炸响,把众人炸得六神无主。
一直在旁听的寻亲组织的人围了过来,震惊不已:“什么,小孙是你的儿子?”
“不对呀,我记得你说你儿子身上有个胎记,小孙身上没有啊。”
张阿姨迅速扭头看着小孙,两人目光相接,满眼都写着难以置信。
他们两人同在这个寻亲组织中,关系非常不错,小孙年纪和张阿姨失踪的儿子能对得上。
曾经张阿姨最迷茫痛苦的时候,连小孙也不放过,万一小孙真的是自己的孩子呢?
她细细问过对方的信息,提起过胎记的事情。
但是小孙胳膊上并没有胎记,非常光洁,和儿子根本对不上。
这时,安如故听见其他人的疑问,解释道:“胎记可以通过手术去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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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孙愣在原地,无法动弹,良久过后才回过神来,拿起自己的手机,给父亲打电话。
他的父母离异了,现在各自组建了新的家庭。他这个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孩子像是皮球一样被到处踢。
他小时候就从父母嘴里得知了自己的身世,可能是渴望亲情,长大之后一直在寻找亲人。
也许亲生父母也在找他呢。
虽然这种概率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小,亲生父母也许已经投入新生活,但他还是抱着丝丝侥幸心理,加入很多寻亲组织,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
为了那一份或许已经不存在的亲情。
不多时,电话接通,话筒那边传来父亲不耐烦的声音:“打麻将呢,打我电话干什么?”
小孙顿了顿,问道:“我胳膊上,是不是有个胎记?”
父亲烦躁地说:“没有,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真的没有吗?”
父亲正想骂他,结果转念一想,像是想到什么,移开目光:“……没有就是没有。”
他想起来了,好像是有个胎记。
听说小孙在寻亲,可把他给恶心坏了。
他已经二婚,不把这个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孩子放在眼里,却不想把丢掉的玩具给别人。
小孙还想继续问,父亲色厉内荏道:“你这个白眼狼,成天念着你亲生爸妈,有多远给老子滚多远!”
小孙的话筒声音很大,直播间的观众全听到了,顿时气得要命。
【硬了,拳头硬了,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你们骂他,我报个警先。】
【本律师表示买孩子是犯法的,会判刑,刑法规定,收买被拐卖儿童的人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安如故看着屏幕中满脸茫
然的小孙,提醒道:“如果不相信的话,可以去做个亲子鉴定。”
张阿姨听到安如故清冷的话语,骤然回过神来,眼眸里写满震惊和惊喜。
她张开嘴,想对小孙说些什么,却一时间近乡情怯。
无数话语在嘴边萦绕许久,最终还是化为一句:“我们去做个亲子鉴定吧。”
其实现在的她觉得小孙百分百是她的孩子。
毕竟安如故算命算得那么准,将她的情况报得那么清楚,不可能无中生有。
而且她也无比喜欢这个鼓励她很久的年轻人。即使不是她的孩子,她也想认他当干儿子。
“好!”
........
电话挂掉之后,直播间的人还在讨论母子团圆的事情。
【他们一个找母亲,一个找儿子,互相鼓励对方寻亲,没想到对方就是自己的亲人。造化弄人呜呜呜呜呜。】
【时隔二十多年,终于找回来了,不幸中的万幸。】
【有缘人的儿子还算幸运的,听说有的卖不出去的孩子被人贩子打断腿,上街去乞讨。除了这个幸运的,还有千千万万不幸运的,支持买卖同罪。】
安如故将算出来的人贩子的信息以及养父母的信息发给了警方。
巧的是,那个人贩子急于脱手,并没有将小孙往远处卖,母子两人几十年一直在一个大城市,后来机缘巧合地加入同一个寻亲组织。
小孙身上的胎记不美观,小时候被家人带去医院做了激光手术,胎记已经消失不见,他自己却不记得。
他和自己的亲生母亲关系很好,互相鼓励对方不要放弃,却不知道,对方正是自己的亲人。
冥冥之间,真是造化弄人。
她像是想到什么,放下手机,对着话筒,静静地说:“传说中有一种虫,叫做青蚨,人们将青蚨母子的血各自涂在钱上,然后将涂着母或子血的钱花出去,花出的钱必然会飞回,母子相吸。
这叫做青蚨还钱,所以古代的铜钱别称叫做青蚨。”*
【我靠,这个故事有点血腥又有点伤心,母子连心。】
【我三十多岁了,还是离不开妈妈,什么都要跟妈妈说。不行,得去给妈妈打个电话。】
【搞得我好想妈妈,可是妈妈已经得癌症去世。明明过去这么多年了,我回到家的时候,还是下意识往厨房看,以为能看见正在忙活的妈妈。】
............
安如故和第二位有缘人【草莓酱】联系好,便拨通电话,不多时,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出现在屏幕中。
她长得青春靓丽,身材很瘦,上身穿着交领上衣,下面穿着百褶裙,服饰夺目耀眼,装饰非常繁复,头上戴着银饰,闪闪发光。
直播间的观众顿时眼前一亮。
【哇,这不是苗族服装吗?好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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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姐长到我心里去了,太漂亮了,会说普通话吗?】
【主播:急,在线等一个会苗语的水友。】
“我会讲普通话!”
她打扮得如此有民族风情,说出口的却是流利的普通话:“主播你好呀,看你直播很久了,今天抽中奖可激动了。”
“你好。”安如故一板一眼地走流程:“把卦金支付一下,一个高能礼炮。”
“好的。”草莓酱立即点头,打赏高能礼炮。
她特别热情,还没等安如故给她算卦,就竹筒倒豆子一样将自己的情况往外说:“主播,不用你算,我直接跟你说我是干什么的。”
“我们这边的苗区分为生苗区和熟苗区,熟苗区已经被汉化,和汉人没什么区别,我就是
熟苗区的人。高考后在外省上大学,最近回老家探亲。”
直播间的观众对神秘的少数民族好奇极了,纷纷在弹幕中求有缘人多说一点。
还有些人说一直很想去苗寨玩,让有缘人推荐景点。
“我们民族大致可以分为五种,衣带用红者为红苗,缠脚并用黑布者为黑苗,缠脚并用青布、白布者为青苗、白苗。我们湘西这边的人,基本上都是青苗。”*
有缘人一点也不遮掩,非常热情开朗:“我们这里山清水秀,哪里都好玩。但是你们要注意一点,在熟苗寨玩就可以了,不要跑到生苗寨。他们不会说普通话,嗯……也比较排外,我这个当地人都没去过几次。”
“你们要是去那里,出了意外,我可不负责啊。”
大概人都有一种逆反心理,有缘人越不让他们去,观众们越来越对那里好奇。
【听说你们湘西赶尸很出名,还会放蛊,小姐姐你会吗?】
【我怀疑有缘人已经对我下蛊了,不然我的心脏怎么扑通扑通跳?】
有缘人见到这些弹幕,不禁笑了起来:“唉,其实我还挺想学下蛊的,但是我不会。听我妈说,我们寨子里以前有一位蛊婆,也就是会下蛊的女人,她下蛊很厉害,眼睛通红,道行特别深。
我妈让我看见她,必须绕着走,千万不要接她递过来的食物。”
“我小时候记不清楚,再说了,谁能抵御得住零食的诱惑呢?我记得我在路上遇到她,她给我递了一个饼子,我吃了之后,回家就开始发烧。”
“我妈知道之后,跑到我家大门口骂她,说她害人,她要是不收回去,她要拿石头砸她房顶,拿大粪浇她的门。声音特别大,在我们这里叫喊寨,蛊婆听了,一般就会把蛊虫收回去。”
“我妈也是从别人嘴里听来的,第一次这么喊,结果第二天,那个蛊婆好像真的把虫子收走了,我就不发烧了。”
安如故闻言,想起自己在记载中看到的蛊婆,问道:“你们寨子里面的蛊婆,在自己身体里面种的是本命蛊吗?”
有些蛊婆为了能得到下蛊的能力,会在自己身体里种下本命蛊,本命蛊会啃咬自己的身体,让人痛不欲生。为数不多能减轻痛苦的方法,就是将本命蛊暂时下给别人,可以管用一段时间。
草莓酱摇了摇头:“我没问过。后来我就没怎么见过她了,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安如故嗯了一声:“我知道了,那你这次来,想算些什么?”
草莓酱正想张口,结果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女人焦急的声音从院子外传来,响彻狭窄的空间中:“你快过来,看看你妹妹。”
草莓酱大惊失色,连忙捏着手机,顺着声音,走到院子里。
草莓酱的母亲哼哧哼哧地扶着妹妹。
女子睁着眼睛,面色惨白,整个人摇摇欲坠。如果没有妈妈扶着自己,她估计就要摔在地上了。
”怎么了?!你们不是去割草了吗?”草莓酱连忙走过来,给母亲搭把手,撑着自己妹妹往房间走。
母亲急得要命:“她说要到远点的地方去割草,没过一会回来了,就成了这副模样。你快把她扶到屋子里面,我找医生来。”
这时,妹妹抿了抿干涩的嘴唇,大脑无比混沌,强撑着清明,说道:“妈,我好像成落洞女了。”
母亲一听,脸色唰的一下白了,立马呵斥:“你别胡说八道,什么落洞女,不可能。”
妹妹神色恍恍惚惚:“我当时在一个洞附近割草,听到洞里面好像有声音,进去一看,是一条好大好大的红色的蛇,把我吓死了。我肯定是成为落洞女了。”
这下不用母亲劝,有缘人草莓酱直接捂住妹妹的嘴,担惊受怕
地往后看了看:“别想多了,我扶你到房里休息一会。”
草莓酱和母亲将妹妹送到房中,把她鞋子脱了,扶到床上,盖好被子。
妹妹像是失去了最后一点力气,合上了眼睛。
草莓酱大吃一惊,连忙将手伸到妹妹的鼻子下面,发现还有呼吸之后,稍稍松了一口气,随即害怕地说:“妈,她真的被洞神选中了?”
“别听她瞎说,我去找医生。”母亲强撑着镇定,说道:“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把我闺女娶走。”
她风风火火地离开了,留下草莓酱照看妹妹。
草莓酱像是想到什么,向自己信任和崇拜的主播求助:“主播,你这么厉害,那你会对付洞神么?”
直播间的观众茫然无比。
【什么洞神?好家伙,你们那里还有神啊?】
【洞神听起来好像不太正经的样子。】
安如故倒是听说过落洞女和洞神,见观众如此不解,于是解释道:“湘西有三绝,一是赶尸,二是蛊虫,三就是落洞女。”
“未婚女子进山洞的时候,如果被洞神看上,洞神会将女子的灵魂吸走,被吸走魂魄的女子会精神失常,也就是落洞女。部落里面的人认为落洞女的灵魂是去陪伴洞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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