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称呼,十有八九是宣威郡主另外的妾室。
这种双重绿帽的事,纪新雪委实不知道该如何劝宣威郡主。
宣威郡主以手杵额,眼中隐隐带着纠结,喃喃道,“璃娘和成郎都很好看,他们的孩子肯定也好看。”
嗯?
纪新雪立刻抓住重点。
宣威郡主不是因为双重绿帽伤心或恼火,是想养双重绿帽的孩子。
“你......”纪新雪想到宣威郡主可能会有的顾虑,暗示道,“将来你若是生子,我认他为义子。”
宣威郡主闻言,脸上的迟疑和苦恼顿时消散的干干净净,扬起明媚的笑容。
她认真的对纪新雪道,“我不想吃怀孕生子的苦,还是我给你的孩子做干娘吧。”
先帝还在的时候,宣威郡主整日为项上人头担忧,只想趁着还能潇洒,尽情放纵,从未考虑过成家生子的问题。
直到在长平帝的暗示下竭尽全力的保住...
钟淑妃,宣威郡主才有心情思索未来。
然而她已经习惯只惦记小命的生活,委实难以像正常女郎那般渴求爱情,至于孩子......亲眼见证妇人生子的过程后,宣威郡主表示,这辈子都不可能。
所以得知新纳不久的妾室怀孕时,宣威郡主还没来得及生气,就被梨花带雨的貌美妾室哭得心软。
要是能有个漂亮的小姑娘,似乎也不错。
即使没能像貌美妾室,像满身书卷气的妾室,也很可爱。
纪新雪听明白宣威郡主只是想无痛养个漂亮孩子,不是因为担心未来,在想养孩子的情况下不敢生,他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提议道,“你可以按照喜好,资助对贫家夫妻。”
如果宣威郡主对孩子只是短暂的喜欢。
随着对孩子的喜欢变少,很有可能会越来越介意双重绿帽,这对宣威郡主和无辜的孩子都不是好事。
况且宣威郡主纳妾向来讲究你情我愿,这些年纳入府中的人多,给足金银细软放走的人也不少。
在这情况下,孩子的父母仍旧送宣威郡主双重绿帽,肯定不会有‘误会’、‘无辜’的情况,今后不知道会不会因为孩子,生出更多不该有的野心。
不如趁着宣威郡主没怎么生气的时候,赶紧将两人远远的打发走。
宣威郡主犹豫了会,脸上的迟疑彻底转为平静。
她决定听纪新雪的话。
因为纪新雪比她聪明。
解决了桩心事,宣威郡主眉宇间的沉闷骤减,干脆另一桩心事也劳烦纪新雪,她低声道,“你有没有萤纱?”
纪新雪摇头,好奇的问道,“你要萤纱做什么?”
萤纱是从西域传到虞朝的珍稀布料,薄如蝉翼,在完全漆黑的夜色中接触到热源时,会散发类似萤火虫的微弱光芒。
宣威郡主恨铁不成钢的拍在纪新雪的小臂处,“当然是做衣服!”
“那么薄,怎么做衣服?”纪新雪面露诧异,“若是罩在小袄外面,还不如金蚕纱或流影纱。”
等等......
纪新雪忽然想到另外的可能
薄如蝉翼,岂不是穿与不穿,几乎没有区别?
在夜色中接触‘热源’时,会散发微弱的荧光。
难道宣威郡主说的衣服是......睡衣?
宣威郡主掩嘴而笑,起身贴在纪新雪耳边道,“安国公主府肯定会有萤纱,回头你给我送去些,半匹不嫌少,十匹不嫌多。”
话毕,没等呆滞在原地的纪新雪给她回应,宣威郡主便转身离开,轻快的脚步与来时的沉重大相径庭。
良久后,想象力格外丰富的纪新雪抬手放在向来不缺软肉的肚子处。
虽然他习武懈怠,但胜在白皙,如果有荧光,应该不会比至少有六块腹肌的虞珩差太多?
因为宣威郡主的打岔,纪新雪不得不在青天白日时沐浴。
十八岁,让人烦恼的年纪。
角落的自鸣钟发出清脆规律的敲击声时,纪新雪面无表情的走出浴桶。
他不得不承认,凭着记忆和书信想念一个人与朝夕相处的不同。
过去两年,他从未在这个时候分心想其他事。
然而刚才,他满脑子都是已经容不下他和虞珩并排躺下的马车、耳后几乎要消失的划痕、单薄却极具力量的肩颈......
这不仅让纪新雪心中生出难以适从的绮念,还有几不可查的惶恐。
纪新雪闭着眼睛躺在摇椅上,等着宫人为他烘干长发,心中纷杂交错的念头逐渐变得清晰。
他不能独自沉醉其中,虞珩得陪他。...
无论以任何方式。
至少要在虞珩身上看到与众不同的反应,他才能继续坚定的认为自己没有错。
.
虞珩不敢在仿佛能洞悉所有伪装的目光中,有半点多余的动作或言语。他沉默拿起面前的信纸,仔细按照折痕将其恢复原样,郑重的放入袖袋中。
“我会告诉阿雪和纪成。”
长平帝满意的点头。
见虞珩频频闷咳,脸色也逐渐苍白,长平帝打消想要细问北疆战事的念头,嘱咐虞珩安心养病,便让惊蛰送虞珩去玉和宫。
虞珩起身行礼,将袖袋中足有半指厚的信封呈给长平帝。
这是他在北疆的两年,每次经过各种规模的战役时记录的兵力、粮草......武器、战马的消耗。
惊蛰担心虞珩的身体,特意将脚步迈的极小。
只有半刻钟的路,硬是耗费不止双倍的时间。
能远远看到玉和宫的琉璃瓦时,虞珩停下脚步,对惊蛰道,“余下的路,我自己走。”
低眉顺眼跟在虞珩身侧的青竹见状,笑嘻嘻的对惊蛰道,“您放心,即使郡王昏过去,小的也能及时给郡王做肉垫子,保证不会让郡王伤到半点油皮。”
“胡说浑话。”惊蛰的目光在健壮的紫竹身上扫过,不留情面的冷斥,“在宫中出言不逊,掌嘴两下,你自己动手。”
青竹立刻抬手甩自己两个响亮的巴掌,脸上的笑容却丝毫没变,“谢太监教诲。”
惊蛰脸色稍缓,解下腰间的荷包递给青竹,“这是太后赏我的平安符,给你沾点光。”
青竹见状,眼底深处几不可见的委屈立刻变为惊喜。
他原本也不敢因为这两个耳光记恨惊蛰,惊蛰给他沾光的平安符却能让他感恩戴德。
要不是郡王,他就算挨百个耳光,也摸不到太后赏给宫中权监的平安符!
有这等插曲,惊蛰也不好再坚持亲眼看着虞珩进入玉和宫。
他恭敬的给虞珩行礼,在虞珩平静的目光中捧着金麒麟率先转身。
直到再也看不见惊蛰的背影,仿佛雕塑似的虞珩才有动作。
他慢吞吞的从袖袋中拿出折叠整齐的信纸,撕到只有半粒雨珠大,才将其尽数倒入青竹的袖袋。
没用的东西,何必留着碍眼?
“郡王!”守在宫门处的晴云主动迎上来,“今日怀安公主搬东西出宫,不仅将车马坊的马车尽数调走,还派人来借公主的马车,您今日是留在宫中,还是回府?”
如果虞珩要回府,玉和宫至少要留下纪新雪专用的马车。
虞珩看了眼即将被地平线吞噬的夕阳,“不必留车。”
好不容易能见到阿雪,他怎么舍得离开。
晴云得到准话,立刻去安排马车的事。
虞珩熟门熟路的走向主殿。
发现屋内没人,他眼中浮现失望。
屏风和各类陈设不知道在两年中换了几批,却仍旧摆放在他最熟悉的位置。
虞珩犹豫半晌,终究还是顺从内心深处的渴望,走向遮挡拔步床的屏风。
猝不及防的看到坐在铜镜前的人,虞珩眼中尽是恍惚。
“阿雪?”
久违的公主殿下穿着身单薄的绿衣,头上只有朵玉雕的茉莉步摇,珍珠流苏顺着鬓角落在白皙的耳畔,一时之间,竟然让人分不清谁的光芒更莹润。
寡淡又华贵的装扮,放在纪新雪身上出奇的和谐。
哪怕纪新雪没有如昔年那般,特意将剑眉修成柳叶的形状,只是抹去最锋利的部分,也不会让人产生直面女装大佬的惊悚。
虞珩完全没办法克制想要到纪新雪身边的想法...
。
长平六年,他与纪新雪在奉天分别时,纪新雪便是如现在这般,身着草绿色的长裙,只在头上簪了只茉莉。
纪新雪望着正朝他走来的人,嘴角勾起浅淡的笑意,“你喜欢看我穿女装?”
昨日他出城远迎虞珩的时候,久别重逢的想念虽然真挚,但远远没有此时身不由己的靠近更能挑拨他的心弦。
虞珩若无其事的移开放在纪新雪身上的视线,借着去看妆奁的姿势,无意识的通过铜镜凝视纪新雪,忽然觉得玉和宫比凤翔宫还要窒闷。
“我看你穿女装的时候比较多,会更......”他心不在焉的措词,“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