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身内吾,性子仿佛与莫大将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霍玉,居然也能有替人解惑的时候。
他转身看向正自酌自饮的虞珩,语气虽然低缓却藏不住期盼,“李金环和张思仪率军收回陇右道全域,南平吐谷浑,西破三十六国大军。您和殿下的事......”
是不是也该有进展?
毕竟追本溯源,近日大捷是从纪新雪和虞珩南下造船,开辟海上商路为起始。
若非从海上商路运回源源不断的金银珠宝,令整个朝堂都赚得盆满钵满,同时也让殿下和郡王的威望更胜从前。
以朝臣的固执,怎么可能同意殿下通过海上商路,朝东南小国低价售卖粮种。再用棉布、中药、珐琅钟、丝绸、冰糖等物换回粮食。
虞朝也不会知道,这世上竟然还有如此轻易,就能得到大量粮食的方式。
正是因为从东南小国得到的好处足够多,甚至远超从北疆市场得到的利益。朝臣才会继续听从殿下的提议,同意郡王关闭叶城,封锁玉门关,对频频挑衅虞朝的陇右道叛臣示弱。
至于陇右道叛臣为什么敢挑衅虞朝......自然少不了张思仪的功劳。
虞朝既有北疆市场,又多了海上商路,暂时放弃西域之路虽然可惜,但不至于肉痛。
吐谷浑和西域三十六国,早就习惯沿路收取虞朝商队的‘保护费’,购买大量无法仿照的消耗品。
虞朝突然‘锁国’,对他们来说,不亚于毫无预兆的被捅了几刀。
虽然不致命,但上至王公贵族,下至收‘保护费’的普通士卒,没有不难受的人。
恰逢纪新雪派去使臣,表示虞朝暂时拿陇右道嚣张的叛臣没办法,又咽不下这口气。愿意用大量金银和货物,雇吐谷浑和西域三十六国的兵力攻打陇右道,教训叛臣。
这番话不亚于对吐谷浑和西域三十六国说:虞朝外强中干,地广物丰,限时打折,全部白送,速来。
仅仅是使臣的几句空话,便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促成双方各怀鬼胎的‘合作’。
三个月后,吐谷浑和西域三十六国在七日内,相继对陇右道叛臣出兵。双方皆怕彼此率先打通陇右道,攻破玉门关,铁骑直入长安。
不仅在攻打陇右道的时候用出十二分的力气,还竭尽全力的阻挠彼此。他们甚至暂时放过被吓破胆,龟缩在城池内的虞朝叛臣,多次为争夺攻打陇右道的机会而战。
与此同时,因为来自异族的巨大威胁,陇右道内部经历频繁的惊变,新王当机立断,将已经化为尘土的失败者尽数打为叛臣,再以虞朝节度使的身份,向长安送信求助。
可惜叶城已经人去楼空,玉门关也封闭良久。
朝廷已下明旨,为防狼子野心之人对大虞不利,断绝与玉门关外之人的所有联系。
抗旨不遵者,皆按叛国论罪。
陇右道派出的信使皆被拦在玉门关外。
即使他们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强闯二十米高的天堑,也无法逃脱守卫的抓捕。
但凡擅自闯关者,皆视为异国逃奴,直接押送矿区。
直到半年后,长安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西边的邻居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打得不可开交,甚至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狠劲。
满头雾水的长安朝臣讨论两个月,提出无数种可能,再依次否认,仍旧没能摸到头绪,西边的战事却悄无声息的发生改变。
在气头上不顾后果的出兵,令西域三十六国和吐谷浑伤亡惨重,他们竟然捏着鼻子达成协议。
先合作攻下陇右道,踏过玉门关,去虞朝休养生息。
然后再继续分你死我活。
可怜西域三十六国和吐谷浑闹了大半年,好不容易才为大局忍住血海深仇,达成协议。
还没来得及为不费吹灰之力的拿下陇右道数城喜悦,忽然在平原遭遇虞朝大军,面对虞军最擅长的伏击。
此后,李金环又向他们证明 ,虞朝铁骑绝非他们臆想中的废物。
长平帝登基十五年之久,虞朝将士不仅没忘记如何伏击,追击的本事亦远非昔日能比。
只用短短两个月,不仅陇右道重回虞朝疆土。西域十六国和吐谷浑也元气大伤,隐隐有溃败的迹象,再也没办法对虞朝和西域商路造成任何威胁。
在林蔚看来,能轻而易举的在强敌环伺的情况下收回陇右道,重创虎狼,纪新雪和虞珩至少要占据六分功劳。
余下的功劳,三分归陛下,一分归李金环和张思仪。
/> 李金环能得到封国公的大赏。
殿下和郡王也该凭此得偿所愿,才算公平。
虞珩抬起眼皮,黑白分明的眼眸中没有半分醉意,“急什么?”
“不急?”林蔚呆若木鸡的反问。
虞珩摇头,又举壶倒酒。
林蔚垂头陷入沉思,眉宇间的痕迹逐渐消失。
对,急不得。
陛下虽然从未同意郡王和殿下每年请求成婚的折子,但也没有因此斥责过两人。
年年反对此事的朝臣,更是因为想要通过北长城外的市场和海上商路发财,不得不看郡王和殿下的脸色,声音越来越小。
等陇右道彻底稳定,重开西域商路,求着郡王和殿下的人只会更多。
至于宫中的小皇子......暂时不足为惧。
这些年来,宫中陆续有幼儿出生,其中不乏皇子。
长平四年出生的九皇子已经十二岁,正在太学读书。自从他上学之后,太学听政、论政的课程便尽数取消。连授课的夫子也从六部九寺的官员,变成国子监的博士。
目前为止,陛下没有立幼子的意思。
况且陛下逐渐放给殿下的信任和权力,已经与储君无异。
恰逢陇右道大捷,殿下、郡王、李金环和张思仪都出尽风头,公主府确实该收敛些,不能在这个时候得寸进尺。
林蔚满脸钦佩的朝虞珩拱手,眉宇间尽是真诚,“还是郡王考虑的周全,是某急切,自罚三杯。”
话毕,没等虞珩开口,林蔚已经如同变戏法似的从广袖中拿出巴掌大的玉碗。
倒满香醇的烈酒,昂头饮尽。
虞珩再次抬起眼皮,探究的凝视眼中只剩美酒的林蔚。
他怀疑林蔚曲解他的想法,但没有证据。
这些年来,不仅从各地传到虞朝的布料越来越稀奇,江南巧手的织娘、绣娘们也每年都能置办出新花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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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虞珩令人快马加鞭的赶往各地,不计花费的重新采买大婚所用的物件,也要再等至少两个月的时间。
“殿下!”青竹小跑过来,立刻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他气喘吁吁的道,“宝鼎公主府的小郡主来......”
话音未落,红着眼眶的纪月卿已经冲到纪新雪面前。
小姑娘紧紧抱住纪新雪的腿,哽咽着道,“小舅舅,我给你当女儿,你让阿娘别再生孩子,好不好?”
她依稀记得,阿娘与阿耶商量想生孩子,是因为弟弟们不适合过继给小舅舅。
纪月卿舍不得阿娘和阿耶,但小舅舅和襄临舅舅对她也很好。
相比之下,她更恐惧将来要陪伴更多的傻弟弟或傻妹妹。
纪新雪下意识的揽住小姑娘的后背轻轻拍打,酒意顿时消散得干干净净,只剩下越来越浓的怒火。
纪月卿虽然远比同龄人聪慧,但不会无缘无故的哭着跑来对他说,不要纪靖柔再生孩子。
肯定是纪靖柔说过类似的话,没有特意避讳纪月卿。
她怎么敢?
当年生双胞胎时便险之又险,全凭‘吉人自有天相’的玄学才没落下病根,竟然还想要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