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早上八点闹钟响起,夏郁青及时醒来。
所幸在陆西陵来之前,她已经睡了五个半小时,此刻倒并不是太困。
那闹钟同样也吵醒了陆西陵。
他眼睛没睁开,几分含混地问:“你们几点去采访?”
“八点半。”
“要我送吗?”
“不用不用,就在镇上,不远。你多睡会儿吧。中饭的话,我们可能会在采访单位的食堂里吃。”
陆西陵“嗯”了一声,又问,“下午几点走?”
“可能三四点——你下午要回南城吗?”
“不回。到时候我送你们过去。”
夏郁青离开房间,挂上免打扰的牌子,轻缓地关上了门。
下午三点半,夏郁青跟姜颖采访结束回来。
她们的房间已经退房了,东西都寄存在前台处。她让姜颖稍等,自己上楼去敲陆西陵的门。
以为陆西陵可能还在睡觉,没想到来开门的人早已穿戴整齐。
“什么时候起来的?”
“两点。”
“吃过饭了吗?”
陆西陵点头,“准备走了?”
“对。我们想先去下一个地方,办入住以后正好就到晚饭时间了。”
到了楼下,夏郁青互相介绍了姜颖和陆西陵。
上车时,姜颖偷偷打趣了夏郁青一句:“热恋期啊?出个差都要跟过来。”
夏郁青不好意思说,都已经在一起一年半了。
开车过去下个目的地的途中,陆西陵接到了新助理的电话。
没说两句,声音便开始卡顿。
陆西陵挂了电话,听见坐在后座的夏郁青偷笑了一声,放缓了车速,转头看她一眼,扔了自己的手机给她,没好气地说:“帮我回条短信。”
夏郁青笑得更大声。
陆西陵将她们送达以后,吃过晚饭,便准备回南城了。
夏郁青送他到停车的地方,坐上副驾,“真的不能后天跟我一起回去么?”
“明天下午有个重要的会。”陆西陵转头看她,“现在知道舍不得我了?”
“……本来就舍不得你。”夏郁青小声说,“你开这么久的车,就只见了这么一小会儿。”
“能见到你就行。”
夏郁青探过身亲他,“下次不许这样了。”
陆西陵哼笑一声,“下次你求我我都懒得。”
*
出差结束,回到南城。
夏郁青的实习,仍然紧锣密鼓地持续。
实习一直到八月底结束。
这个暑假,还发生了一件重要的事,就是“青禾计划”正式启动,首批资助的12个学生,即将在九月份入学,他们里面有三分之二是女生。
夏郁青作为过来人,更能体会“贫困生”这一群体敏感而高自尊的心态,为这项目实施,提供了很多细节方面的人性化建议。
彼时老家的学校想为这项计划策划一个启动剪彩仪式,夏郁青和陆西陵商量过后,婉拒了这提议。
他们不想邀功,更无须沽名,只要这项目切切实实推进下去,切切实实地帮助到几个人便足矣。
项目的宗旨也从来不是要贫困生必须成名成才,而是提供一个渠道,送他们出去瞧一瞧更广袤的世界。
九月开学,便是夏郁青在大学生涯的最后一年。
一时间,大部分人松了劲儿的发条都被重新拧紧,找工作、考研、出国……
像一条河流流向终点,发散无数支流,大家终将奔向不同方向。
程秋荻、方漓和苏怀渠都在准备出国留学的申请资料,别
寝的其他同学,开始参加一场一场的校招宣讲会。
反倒夏郁青,成了最为悠闲的那一个——她递交了保研申请材料,只等结果。
正闲得打算要不继续回报社实习时,夏郁青收到了之前在电视台实习时的带教老师沈老师发来的消息。
沈老师离开电视台了,去了某新闻周刊的新媒体部做的一档深度调查节目做副主编。那节目正在起步发展期,沈老师求贤若渴,问夏郁青愿不愿意去实习几个月。
夏郁青跟沈老师约了顿饭。
自去年离开电视台以后,夏郁青跟沈老师一直有联系,在报社实习时,遇到什么不懂的问题,向沈老师讨教,沈老师也十分乐意倾囊相授。
两人约的是烧烤摊。
户外几桌都坐满了人,吵吵嚷嚷。
见面的第一眼,夏郁青瞥见沈老师的第一反应是,“您胖了。”
沈老师笑着拍了下肚子,“嗐,压力胖!”
坐下点了单,夏郁青问沈老师最近怎么样。
“现在这节目我多少有点话语权,总归比在台里那会儿要好。现在别的没什么,就是缺人。”
服务员上了冰镇的玻璃汽水,沈老师拿瓶起子打开了递给夏郁青,“你不是在报社实习过了吗?觉得怎么样?能做选择了吗?”
夏郁青问服务员要了根吸管,插入瓶中喝了一口,笑说:“其实,虽然报社累归累,我觉得满足感是大于电视台和互联网的。看着自己采集的新闻登报发表,会有一种成就感。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对世界改变做出一点微小的力量,但感觉只要发声,就有机会被人看见。”
移山填海是一种力量,水滴石穿也是一种力量
沈老师笑说:“难得你初心没被磨灭,确实是纯正的学院派新闻人。所以以后还是想去报社?”
“我应该要读研,等研究生毕业了再做选择吧——当然,沈老师正在用人之际,我肯定是义不容辞的。”
“那太好了,我今天不算白跑一趟。”
“不过我有个问题。”
“你说。”
夏郁青一本正经,“实习有工资吗?”
沈老师哈哈大笑。
聊过工作的事,沈老师又多问了两句私事,“后来,你寻亲的结果怎么样?”
夏郁青微笑,“我已经让我妈妈落叶归根了。”
沈老师叹喟地点点头,“实话说,你那件事儿算是推了我一把,是我最终选择离开电视台的原因之一。大环境很浮躁,人都是身不由己,但无论如何,还是不能彻底沦为流量的奴隶。”
沈老师端起自己的啤酒罐,“来,碰一个吧。”
夏郁青拿起自己的玻璃汽水,“敬什么?”
“就敬……”沈老师沉吟片刻,“雏凤清于老凤声!”
*
整个大四,夏郁青除了修双学位最后的几个学分,就是在沈老师那儿实习,以及,每个准毕业生绕不过去的最终考验,写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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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郁青要写的论文,是双份的。
在写论文这件事情上,痛苦众生平等,不分“学霸”与“学渣”。
开题报告、文献综述、研究框架、问卷和深度访谈……
过五关斩六将地蹚过去,纷纷折戟于最后一关:查重。
自某硕士毕业的男明星,自爆不知“知网”以后,查重就成了每个毕业生的噩梦。
程秋荻改论文改到熬夜爆痘,气得去那明星的微博下痛骂一顿,骂完继续,如此循环。
而一生要强的夏郁青,头一次向陆西陵“求救”:求求陆叔叔报销一点查重费用吧,孩子顶不住了。
二月份前后,程秋荻、方漓和苏怀渠,陆陆续续收到了国外学校的offer。
苏怀渠夙愿得偿,成功申请上了女神就读过的学校,即将从“师生”关系变成“学姐学弟”的关系。
四月中旬,论文预答辩结束。
宿舍三人预答辩都算通过,只需再小作修改。
毕业前的那最后两个月,夏郁青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宿舍。
那时候总觉得有许多时间可以挥霍,但回过神时发现所剩余额已经不多,这让她格外想要珍惜最后和室友相处的时光。
有天晚上开卧谈会,大家聊起未来的梦想,要求越夸张越好。
方漓说要做南城大剧院的院长,程秋荻说要做下一个董明珠。
轮到夏郁青,她说:“那我只能做中国的普利策了,不然都不配和你们做朋友。”
大家哈哈大笑。
下一个话题是,有没有什么遗憾。
方漓说:“还是应该谈一场恋爱的。”
程秋荻说:“还是应该多谈几场恋爱的。”
夏郁青说:“大一上学期学英语还是应该多努力一点的,这样我就每学期都是第一了。现在就第一学期是第二名,有点破坏队形。”
程秋荻笑得想抄起枕头打她,“学霸,收了你的神通吧。”
再下一个问题是,还有没有什么想一起做的事。
大家沉思片刻,异口同声说,“没有了。”
翘课,逛街,小组作业,演唱会,占座,抢课,熬夜剪片,彻夜不归,蹲日出,喝酒,短途旅游……
关于青春的所有注脚,她们几乎都一起体验过了。
“啊,我有!”
程秋荻和方漓齐齐看向夏郁青这全村唯一的希望。
“我想打耳洞。我还没打耳洞,一个人不敢去……”
程秋荻说:“明天就安排上!”
第二天,程秋荻和方漓真就陪着夏郁青一块儿去打了耳洞,又一起买了同款的耳钉,等毕业典礼那天一起戴。
隔天夏郁青跟陆西陵一块儿在清湄苑吃晚饭,见面陆西陵就调侃她耳朵怎么这么红。
夏郁青凑拢给他看,“我打了耳洞。”
陆西陵指尖轻碰她耳垂最下端,感觉到一点热度,“不疼?”
“有点。”
“怎么突然想到打耳洞了?”
“一直想打的,没机会。”
陆西陵看她,“那以后岂不是……”
“嗯?”
“我能送你礼物又多了一种?”
夏郁青笑说,“送得够多了,从头到脚都被你包圆了。”
“是吗。”陆西陵不置可否的语气。
他目光落下,在她修长的手指上瞥过一眼,若有所思。
*
正式答辩的前一天,可谓是兵荒马乱。
班级微信群里不时弹出消息,问论文格式的,问封皮模板的,问哪家打印店比较划算的,问大家的参考文献一共有几条的。
提出最后这个问题的同学特意补充了一句,夏郁青就不必回答了。
大家使坏,疯狂在群里夏郁青。
夏郁青本专业和双学位的正式答辩都顺利通过,结束后,如释重负的同时,开始有一种舞会散场的实感。
有个约饭群里,有人问大家答辩都结束没有,结束的扣“1”。
一时间满屏幕的“1”。
有个男生回了一句:这是什么“1”统江山的盛世。
不知是谁发起,大家纷纷响应,去学校附近的一个酒吧嗨一场。
宿舍三人同去。
夏郁青到的时候,苏怀渠已经到了
,跟他的一个朋友坐在吧台那儿喝啤酒。
夏郁青走过去,“嗨,你好啊。”
苏怀渠笑,“你好啊。”
他打量她一眼,“你今天穿得跟平常不太一样。”
“想做点没试过的尝试。”夏郁青笑说。
她在高脚凳上坐下,点了杯柠檬水。
夏郁青跟苏怀渠闲聊,“你们今天结束答辩的?”
“前天。”
“怎么样?”
“通过后修改——你双学位答辩结束了吗?”
“都结束了。”
夏郁青接过酒保递过来的水,“你什么时候出国?”
“可能七月下旬。”
“到时候你们都走了,就我一个人留在南城。”
苏怀渠笑说:“以你的性格,在哪里交不到新朋友?”
“那不一样的。你看我实习几次都没能交到朋友,感觉进入社会以后,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没那么纯粹。”
苏怀渠说:“我毕业以后肯定回来的。到时候还得仰仗你关照。”
“回南城工作?”
“看情况。也有可能读完博士再回来,争取留校任教。”
夏郁青笑说:“那时候你女神都要结婚了吧。”
苏怀渠苦着一张脸,“……所以只敢读到研究生。”
“话说,毕业了就不算师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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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怀渠迟疑地“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