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三上学期,夏郁青跟之前实习的省报签订了三方合同,之后大部分精力都放在写论文上。
她的硕士论文,是选取了这一年内的一件重大国际突发新闻,用框架理论对中美的主流报纸进行对比研究。
导师要求严格,从选题开始就步步紧抓,每到一个节点就会进行阶段性验收。
书房里不规律响起敲击键盘的声音。
陆西陵坐在一旁沙发看书,不时抬头看一眼。
或许遇到什么难以斟酌定论的句子,她停下来,咬紧嘴唇,有时候伸手指轻轻挠一挠额角。
陆西陵不知不觉阖上了书,身体放松地往后靠去,看着她,陷入怔忡。
回神是因为夏郁青大幅度地挥了挥手。
夏郁青看过陆家的相簿。
凌雪梅真是个温婉的江南美人,不管何时,脸上都带着微笑。
有一张夏郁青印象很深,那是一家四口的全家福,凌雪梅坐在椅子上,面前站着穿着校服的陆西陵,陆颉生怀里则抱着陆笙。
两个小孩年纪都不大,陆西陵六七岁,陆笙四五岁。
泛黄照片有种缱绻的隽永。
“想到什么了?”
陆西陵向着雨窗悠远地一瞥,“没什么特别的,就想到有天运动会提前结束,我比平常早回家,陪着她一起去逛超市。那天也在下小雨。”
夏郁青手掌托腮,盯着他看了会儿,“要去逛超市吗?”
陆西陵看她,“不写论文了?”
“反正一小时能写三百个字就不错了。也不缺这三百字——我好久没自己做饭了。”
陆西陵起身,“那走吧。”
他们都故意忽略了冰箱里蔬果齐全的事实。
雨不算大,附近不到一公里就有家进口商超,夏郁青提议步行过去。
走出楼下大门,陆西陵撑起了伞。那黑伞面积很大,容纳三个人都绰绰有余,陆西陵将伞往夏郁青的方向倾斜,提醒她迈步时小心,注意别踏进水洼。
细雨敲击碰击布的伞面,清脆如三角铃。
夏郁青挽着陆西陵撑伞的手臂,或许因为方才出门时陆西陵的话,让她也不禁陷入回忆:“小时候到镇上的车很少,基本只能靠步行。大人上街不愿意带小孩,因为太远了,小孩走不动就会让家长抱。我记得我过六岁生日,一直求着我爸妈带我去镇上,发誓自己一定能走完全程。”
雨下得很慢,他们走得也很慢。
陆西陵问:“最后呢?”
“最后我走到脚痛,但是怕食言了下次他们就不带我,所以一边哭一边继续走。我爸哭笑不得,说要背我,我还不答应。”
陆西陵笑说:“从小就这么要强。”
夏郁青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还记得那年的生日礼物是个文具盒。其实我没想要的,家里种地,挣得钱不多。但可能我路过那个摊子的时候多看了一眼,他们就偷偷买下来了。也不是直接给我的,是我第二天早上起床一看,那个漂亮的新文具盒就放在我枕头边上,打开里面有他们写的小纸条,让我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你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
“嗯。”夏郁青点点头,抬头看他一眼,“你有收到什么难忘的生日礼物吗?”
“有。”陆西陵微微敛目,“读初一的时候。忘了因为什么跟我爸妈吵了一架,生日那天我故意在学校留到很晚才回去。进门发现客厅被布置成了舞台,他们跟陆笙一起,排了一出小短剧。”
“什么内容?”
“《负荆请罪》。”
夏郁青笑说:“你是什么反应?”
“想继续生气,气不起来了。”
“是谁的主
意?”
“我妈。”
“阿姨好温柔。”
“嗯。”
只是回忆的余温,都让这个雨天也跟着变得温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