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违的愉悦、自由和舒畅。
身陷囚牢太久,他几乎忘记了灵魂不被束缚的滋味。
这一刻,他大笑出声。
哪怕马上魂飞魄散,他也甘之如饴。
轻松不过片刻,消失的光斑重新闪亮,汇聚到一起,迅猛向他扑来。
云婓无法闪躲,只能眼睁睁看着光斑聚拢,迅速扩散成网,将他包裹其中。
输了吗?
云婓闭上双眼,掀起一丝苦笑。
他会死吧?
但他不后悔。
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仍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光网越收越紧,逐渐没入云婓体内。
寄生者洋洋得意,激起云婓无尽的愤怒,以灵魂破灭为代价,困兽般撕咬,奇迹般突破系统的反扑,将其一口口吞噬。
灵魂在燃烧,血从口鼻涌出,电光浮现全身,痛到极致变得麻木。
云婓抱定必死的决心,彻底将系统撕成碎片,一片片吞噬入腹。
系统的碎片融入灵魂,海量信息涌入云婓脑海,头近乎要裂开。刹那的冲-击-令他眼前发黑,终于承受不住,在痛苦中晕了过去。
昏迷中,一团绿光从云婓体内溢出,缓慢张开,直至覆盖全身。
流淌的血液逐渐干涸,凝固在下巴和衣领处。
褐色的发染上漆黑,自发尾处蔓延,定格在发根,暗夜般的色泽。
凌乱的发覆在脸颊,肤色愈显苍白。
或许是灵魂之故,即使陷入昏迷,气质仍偏向凌厉。
五官轮廓清俊柔和,如果投射到镜子上,云婓会发现,这张面孔和自己竟然一模一样。
最后一抹阳光消失在地平线,月光未见踪影,繁星隐藏在云后,天地间一片黑暗。
夜风呼啸,雨水从天而降,淅淅沥沥直至瓢泼。
雨水透过落地窗进到室内,在地板上蜿蜒凝聚,汇成大片水泽,留下暗色痕迹。
雨下了整夜,天明时分,乌云方才散去。
阳光普照大地,气温急剧升高。氤氲的水汽凝成白雾,在烈日炙烤下瞬息消散。
一只羽色斑斓的小鸟飞落窗口,低头梳理羽毛,发出清脆的鸟鸣。
鸣叫声唤醒沉睡之人,云婓从昏迷中醒来,神情有瞬间迷茫。
阳光恰好落在脸上,他试着抬手遮挡,掌心的伤口已经结痂,手臂依旧僵硬,动一动都很困难。无奈,他只能眯起双眼,等待麻木感过去,再一点点撑起身,挪向背光的墙边。
等待的过程中,记忆开始回笼。
云婓闭上双眼,完全感受不到系统的存在,这让他松了口气。虽然打定主意同归于尽,可能够摆脱束缚自由地活着,谁又乐意死呢?
麻木感一点点消失,云婓尝试活动手指,顺便打量身处环境。
第一感觉就是破败。
穹顶不必提,壁画斑驳,模糊得看不出原样。深色墙皮脱落,地毯脏污不见原色。桌椅损坏破旧,表面爬满一道道划痕。
木床少去一条腿,床幔和被褥不知道多久没有清洗,散发出一股腐朽的味道。
床头两侧的墙壁上镶嵌烛台,边缘垂挂凝固的烛蜡,包裹小片灰色蛛网。
床对面是黑漆漆的壁炉,壁炉上方悬挂长方形框架,看样子像是画框。可惜里层空荡荡,只剩下破损的木架。繁复的花纹雕刻其上,边角凿有宝石托架,昔日华贵可见一斑。
屋内唯一完好的就是房门。
木制门扇紧闭,把手和门锁是坚硬的金属,色泽很新,和房间内的一切显得格格不入。
这里不像是休息的房间,更像是一间破败的囚室。
云婓有能力走出去,只等恢复体力,破坏门锁轻而易举。
气温继续升高,窗台上的小鸟振翅飞走。
麻木感褪去得很慢,相比之下伤口好得极快,大部分已经结痂。这让云婓产生怀疑,这样的恢复速度显然不符合常理。
正思量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房门开启,一道修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前。
四目相对,云婓看清来人严肃的面容和破旧的长袍,对方也看到坐在地上的云婓和遍地狼藉。
男人迈步走进室内,放下手中托盘,盘中是一块巴掌大的烤肉和一碗散发奇怪味道的谷物。
“日安,您的早饭。”
语言很陌生,云婓却能听懂。
他将目光移向托盘,男人凝视他的发色和双眼,突然抽-出藏在袖中的匕首,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欺身上前,一刀直逼心脏。
云婓大吃一惊,奈何身体不听使唤,拼尽全力也只能避开要害,匕首擦过他的腰间,差一点就要捅穿。
男人一击不中,回手又发起攻击。
锋利的刀刃抵至脖颈,绿光陡然出现,匕首再无法近前。
男人措手不及,云婓抓住时机,一脚踹向男人腰间,将他狠狠踹飞出去。
男人迅速爬起身,不去捡地上的匕首,一声暴喝,身体迅速变宽拔长,皮肤变成暗褐,爬满裂纹,活脱脱一层干枯的树皮。
云婓狼狈在地上翻滚,躲避男人踩下的大脚。
地板连续被踩塌,现在一个个不规则的缺口,让云婓的躲闪愈加困难。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冲入室内,看到眼前情形,登时勃然大怒。
一声怒吼,老人化身为树,身躯比男人更加粗壮,头顶展开树冠,伸出的树杈锋利无比,堪比一把把利刃。
老人扑向刺杀者,两个高过三米的树人撕打在一起。
互殴的力量超乎寻常,脆弱的建筑承受不住,很快变得面目全非。半截墙壁倒塌,屋顶洞穿,演绎现实版的拆家。
经历数个回合,老树人棋高一着,将刺杀的男人摔倒在地,虬结的树根凶狠踩下,咔嚓一声,地上的树人断成两截。
目睹此情此景,云婓大脑一片空白。他也算是见多识广,却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凶暴的“植物人”。
回想身陷此地的因由,云婓咬牙切齿,恨不能把系统拽出来再撕碎千遍。